與此同時,京畿外圍的廢棄驛站裡,蘇婉兒正將最後一道陷阱繩結係緊。
她穿了身玄鐵鎖子甲,腰間彆著父親留下的虎頭刀,刀鞘上的紅纓被風卷起,掃過腳邊被捆成粽子的官員。
"說,王雄餘黨藏在哪裡?"她蹲下身,刀尖挑起官員的下巴。
那官員四十來歲,兩鬢斑白,此刻卻像個孩子般哭嚎:"蘇姑娘饒命!
小的隻是傳個口信,真不知道他們藏在哪兒!"
蘇婉兒冷笑一聲,刀鋒在他腳邊的青磚上劃出火星:"你當我查不到?
三日前你去了城南破廟,和穿黑鬥篷的人說了半柱香的話。"她突然收刀入鞘,從懷裡摸出本《乾坤訣》殘卷,"我可以饒你,但你得幫我傳句話——告訴他們,蘇某的刀,專砍不長眼的。"
官員連滾帶爬地跑了。
蘇婉兒望著他的背影,轉身對躲在房梁上的十二名親傳弟子招了招手:"去把《乾坤訣》基礎心法傳給各城義軍,記住,先教守心訣,再教破勢式。"她頓了頓,又補了句,"若有人問起,就說這是林公子的意思。"
弟子們應了聲,轉眼消失在暮色裡。
蘇婉兒摸了摸腰間的虎頭刀,刀身映出她緊抿的嘴角——父親臨終前說"守住人心比守住城池重要",如今看來,這道理半點沒錯。
皇宮最深處的秘庫裡,楚瑤正踮著腳從檀木架上取下最後一盒"龍脈丹"。
她穿了身素色宮裝,發間隻彆著支青玉簪,卻比任何珠釵都醒目——畢竟全天下都知道,乾元最不受寵的傀儡公主,連首飾都是禮部撥的次品。
"公主,該換藥了。"小福子捧著藥箱進來,聲音壓得極低,"太醫院的劉院正說,龍脈丹的副作用得用雪參和赤芝調和,可這兩樣藥材......"
"我知道。"楚瑤將丹盒塞進錦緞包袱,指尖撫過盒上的龍紋,"昨日我讓柳姑娘從南詔商隊買了雪參,赤芝在西暖閣的暗格裡,我今早取了。"她轉身時,發梢掃過牆上的畫像——那是她生母,二十年前因後宮爭鬥暴斃,畫像邊緣已經泛舊,卻仍能看出眉眼與她有七分相似。
小福子欲言又止。
楚瑤卻像沒看見,將包袱係緊後塞進他懷裡:"送到城門口的青布馬車,車夫是玄塵子的徒弟,他會帶你去前線。"她頓了頓,又輕聲道,"告訴將士們,這丹隻能用三次,用完三次......"
"公主!"小福子急了,"您這是拿命換啊!"
楚瑤笑了笑,指尖掠過案頭的藥碾子。
碾子裡還留著半撮褐色藥粉,是她昨夜調配的解藥,"我們必須贏一次,哪怕隻是一次。"
青冥山的鎮魔陣再次亮起時,白藏的白衣已被血浸透。
他與玄塵子背靠背站著,掌心的青光與陣眼的金光交織,勉強抵住異界裂縫裡湧出的黑霧。
玄塵子的拂塵隻剩半截,發帶散了,白發沾著血貼在臉上:"白兄弟,這裂縫比昨日大了三寸!"
"我知道。"白藏的劍在發抖,劍身上的雲紋被黑霧腐蝕出幾個缺口,"幽主的分神在蘇醒。"
話音未落,裂縫深處突然傳來一聲輕笑。
那聲音像浸在寒潭裡的銀鈴,明明好聽,卻讓兩人後頸發毛。
白藏的劍嗡鳴得更厲害,他望著裂縫裡透出的紫芒,突然想起二十年前的那個雨夜——他在破廟救了個渾身是血的男孩,那男孩的眼睛,和此刻裂縫裡的光,一模一樣。
"你終究還是來了。"白藏喃喃自語,聲音裡帶著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
玄塵子轉頭看他:"白兄弟,你說什麼?"
"那不是敵人......"白藏的喉結動了動,"那是另一個我。"
話音未落,裂縫裡緩緩走出一個與他容貌、氣息完全相同的身影。
那人穿著與他同款的白衣,隻是眼神冰冷如霜,腰間的劍鞘上纏著黑繩,"你才是假的。"
白藏的劍"當啷"落地。
他望著對方,突然想起昨夜在演武堂外聽見的對話——林風說,幽主將意識分成了兩半。
原來不止林風,連他......
山風卷起兩人的衣擺。
白藏望著對麵的"自己",忽然笑了:"若我是假的,那你為何不敢靠近鎮魔陣?"
對方的瞳孔縮成針尖。
他剛要開口,遠處傳來清越的鳥鳴——是林風的信鴿。
白藏低頭看了眼腳邊的信筒,裡麵躺著半枚帶血的玉牌,與林風昨夜得到的那半枚,正好拚成完整的一塊。
"原來如此。"白藏彎腰撿起劍,劍身上的雲紋突然泛起金光,"林風說得對,這局,才剛開始。"
此時的斷龍穀,林風正站在塌陷的深坑前。
他後頸的紅印已蔓延至耳後,懷裡的《幽主傳》無風自動,紙頁嘩嘩翻到最後一頁,上麵寫著:"斷龍穀底,藏著幽主的本我。"
他望著深坑深處逐漸濃鬱的黑霧,短槍在掌心攥得發燙。
遠處傳來狼嚎,他卻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那個真正的"自己",該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