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那些青灰色的身影正伏在牆垛後,箭在弦上。
"小姐,"貼身丫鬟小桃從樓梯口探出頭,"京都的飛鴿傳書,楚公主那邊成了。"
蘇婉兒轉身,眼裡閃過一絲笑意:"好。
讓各城傳訊,陣法提前半日完成。"她低頭看了眼腕間的銀鈴,那是林風去年送的,"等打完這仗,該去喝他釀的桂花酒了。"
與此同時,乾元王朝的太廟前,楚瑤的聲音穿透晨霧。
她穿著月白的宮裝,發間隻插了支素銀簪,卻比任何珠翠都醒目。
台階下,文武百官跪了一地,連最年長的太宰都在發抖。
"《皇族祖訓》有雲:"凡食君祿者,當以國為家,背主者,削爵奪封,永不敘用。
""楚瑤展開手中的黃絹,先帝的朱批在陽光下泛著金,"這是先皇臨終前留給我的遺詔,特命我代行監國之職。"
她的目光掃過人群。
太宰之子張衡的指尖在發抖,前日還敢在朝上頂撞她的戶部侍郎,此刻額頭幾乎要貼到青石板上。
楚瑤的手輕輕按在腰間的玉玦上——那是先皇的遺物,此刻還帶著體溫。
"忠誠,不是選擇。"她的聲音陡然拔高,驚得屋簷下的麻雀撲棱棱飛起,"是你們的命。"
太廟外的槐樹上,一隻信鴿撲扇著翅膀落下,爪間的玉牌閃了閃,便被隱在樹後的暗衛取走。
斷龍穀的戰鬥已進入白熱化。
白藏的白衣被黑焰燒出幾個破洞,嘴角掛著血,卻仍死死握著劍。
對麵的鏡像站在黑霧裡,劍鞘上的黑繩無風自動,每動一步,地麵便裂開一道縫隙。
"你為何不敢承認?"鏡像的劍指向他心口,"我們本就是一個人。"
白藏的手抖了抖。
二十年前破廟裡的畫麵突然閃過——那個渾身是血的男孩,眼睛裡的光與此刻黑霧中的紫芒,真的一模一樣。
他想起昨夜林風說"幽主將意識分成了兩半",原來這"兩半",不止是林風。
"不......"白藏的劍垂了幾分,"我救過那孩子,我教他練劍,我......"
"所以你更該死。"鏡像的劍化作殘影,白藏隻覺胸口一熱,鮮血濺在劍身上。
他踉蹌著後退,撞在身後的斷龍石上。
"既然你不肯回歸,"鏡像一步步逼近,掌心凝聚起黑焰,"那就徹底消失吧。"
黑焰的光映得白藏的臉忽明忽暗。
他望著對方的眼睛,突然笑了——那裡麵沒有溫度,沒有回憶,隻有純粹的惡意。
而他的記憶裡,有破廟的篝火,有男孩第一次握劍時顫抖的手,有林風說"這局才剛開始"時的眼神。
"要消失的......"白藏咳出一口血,卻將劍握得更緊,"是你。"
黑焰撲麵而來的刹那,斷龍穀深處傳來一聲清嘯。
林風的短槍刺穿黑霧,槍尖上的青芒如同一把利刃,將黑焰劈成兩半。
他後頸的紅印正在褪去,眼裡的光比任何時候都明亮。
"白兄,"林風伸手拉他起來,"該醒的,是我。"
鏡像的瞳孔驟縮。
它望著林風,又望著白藏,突然發出尖嘯,轉身紮進深坑的黑霧裡。
林風剛要追,卻被白藏拉住。
"彆急。"白藏抹了把嘴角的血,指了指深坑,"它跑不了。"
月光重新灑在斷龍穀上。
林風望著深坑中逐漸平息的黑霧,後頸傳來微微的癢——那是紅印正在消退的跡象。
他摸出懷裡的《幽主傳》,最後一頁的字跡不知何時淡了,隻餘一行淡墨:"本我與他我,終有一戰。"
遠處傳來雄雞報曉的聲音。
林風深吸一口氣,轉頭對白藏笑道:"三日後,該去京城了。"
白藏望著他的眼睛,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個男孩——那時他眼裡隻有求生的光,此刻,卻多了些更亮的東西。
深坑底部,黑霧裡傳來細碎的響動。
某個被封印了千年的意識,在黑暗中睜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