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未散時,林風的青衫已染了露氣。
他站在朱雀街的拐角處,望著前方被人群圍得水泄不通的兵部衙門,簷角銅鈴在吵嚷聲中亂響。
"林大人!"
隨從的低聲提醒讓他收回視線。
昨日從靈山歸來時,蘇婉兒在城門口接他,隻來得及說半句"聯盟有變",便被急報催去了城南。
此刻眼前這局麵——赤焰宗弟子舉著"還我戰功"的血書,玄陽子的道袍在人群最前翻湧如焰,幾個年輕弟子正用刀背拍打著衙門朱漆大門——比他預想的更糟。
"去煙水閣。"林風摸了摸腰間的合玉殘片,那是靈山一役後僅剩的信物。
他沒直接往兵部走,反而拐進了巷子裡的青石板路。
晨市的早攤飄來豆漿香,他卻想起柳如煙昨日深夜用傳訊玉符發來的八個字:"江湖生隙,或有暗手"。
煙水閣的後門虛掩著,林風剛掀開門簾,便有冷香拂過鼻尖。
柳如煙倚在二樓欄杆後,指尖轉著半塊青銅令牌,發間的珍珠步搖隨著動作輕顫:"林大人來得巧,我剛從玄陽子書房出來。"
她揚了揚手中的密信,信紙上的朱砂印泥還帶著潮氣:"兵部尚書的手諭?"林風接過掃了眼,瞳孔微縮——那字跡確與張敬之有七分相似,但落款的"敬"字多了一點,是刻意模仿的破綻。
"逆向追蹤《幽冥引》時,我在書房梁上發現了這個。"柳如煙拋來個小紙團,展開是半枚殘缺的蝶形紋章,"影三的標記。"她聲音輕得像貓爪撓過琴弦,"三年前北境糧倉起火,現場也有這紋路。"
林風的指節抵著案幾,指腹蹭過合玉殘片的棱角。
他想起靈山崩塌前,丞相府密道裡那個戴青銅儺麵的人,想起夜無塵最後那句"掀翻沙盤"的瘋話。
原來變數早從那時便埋下了。
"查影三的落腳處。"他將殘章收進袖中,"三日後,我要知道他所有聯絡人。"
柳如煙的指尖在欄杆上敲出細碎的響,忽然輕笑:"林大人就不怕我查到什麼你不想看的?"她轉身時,裙角掃過案上的茶盞,青瓷與木桌相碰的脆響裡,人已消失在雕花窗後。
朱雀街的喧鬨此時才順著風飄進來。
林風站在閣樓上往下望,能看見玄陽子的道冠在人堆裡晃動,他正舉著那封假密信高喊:"朝廷吞了我們的玄鐵!
殺了我們的兄弟!"幾個幫腔的弟子跟著跺腳,青石板上的積水濺濕了路人的褲腳。
"蘇姑娘到了!"
不知誰喊了一嗓子,人群突然像被劈開的浪。
蘇婉兒的銀槍挑開晨霧,她騎在烏騅馬上,鎧甲在晨光裡泛著冷光。
玄陽子的親傳弟子李岩衝出來,手中鐵劍挽了個劍花:"蘇姑娘要替朝廷說話?"
"替道理說話。"蘇婉兒翻身下馬,槍杆點地,青石裂開蛛網狀的細紋。
李岩的劍剛刺到她麵前,便被槍尾挑飛,整個人倒摔出三丈遠,鐵劍插在玄陽子腳邊,震得他道袍下擺都抖了抖。
"不服分配,便當眾對質。"蘇婉兒的聲音像敲在金鐵上,"各門派推舉三人,與兵部共審賬冊。
若真有私吞——"她掃了眼李岩捂胸爬起的狼狽樣,"我蘇婉兒第一個掀了尚書府的瓦。"
人群裡響起零星的喝彩。
玄陽子的臉漲得紫紅,剛要開口,旁邊的蒼梧派掌門扯了扯他袖子:"蘇姑娘這法子公道。"幾個小門派的弟子跟著點頭,玄陽子的話梗在喉嚨裡,最後隻哼了聲:"且看朝廷敢不敢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