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煙將竹簡塞進暗格裡,指尖在羅盤上按了按:"知道了。"
茶盞裡的水紋晃了晃,倒映出她發白的唇。
天機宗明明被滅了門,這些人是從哪來的?
更要緊的是……她望著羅盤上的漩渦紋,突然想起林風總說《乾坤訣》裡有幾處心法他怎麼都參不透,難道和這有關?
楚瑤的玉扳指在案幾上敲出輕響。
禦書房的燭火照得使者臉上的陰影忽明忽暗,他手裡的玉佩泛著青灰,是塊老玉,雕著雙鯉繞珠紋——和白天柳如煙送來的甲片紋路一模一樣。
"長老讓我帶話。"使者垂著眼,"天機宗此次助戰,隻為完成先人的誓約。"
"誓約內容?"楚瑤端起茶盞,水汽模糊了她的眉眼。
"不可說。"
楚瑤笑了,茶盞在掌心轉了半圈:"那說說你們宗裡的《天機策》吧。
我記得,卷三第三頁寫著"星墜西北,主兵戈",卷七……"
"卷七第十五頁是"月掩紫微,國本動搖"。"使者接口,"不過真正的《天機策》,卷首有句"天機不可泄,泄者斷指"。"他伸出右手,小指齊根而斷。
楚瑤的瞳孔縮了縮。
她見過太多說謊的人,可這使者的眼神太穩,穩得像口枯井。
她放下茶盞,指尖劃過案上的《皇輿圖》:"替我回長老,乾元不養無名之師。"
使者起身抱拳,轉身時玉佩撞在案角,發出清響。
楚瑤望著他的背影,突然想起林風走前說的話:"公主若覺得不對,就用那套機關圖紙。"她摸了摸袖中的銅哨——薑姑娘留的,一吹能召來三百影衛。
可直到使者消失在宮門外,她都沒動那銅哨。
子時的山風卷著沙粒打在臉上,林風的玄鐵劍壓著烏木劍,兩人的內力在交擊處炸開,震得周圍的鬆針簌簌往下落。
"好功法。"首領的疤被汗浸透,泛著粉紅,"這就是《乾坤訣》第九重?"
林風沒答話,手腕一旋,劍勢從"開天"變作"辟地"。
首領的烏木劍突然化了道虛影,人已經閃到他身後三步外,腳尖點地的軌跡——正是蘇婉兒說的那種變招。
"天機步。"首領擦了擦嘴角的血,"三百年前的步法,林大人可曾聽說?"
林風收劍入鞘,月光在劍脊上拉出冷光:"你們和林家先祖,到底什麼關係?"
首領沒答,轉身往林子裡走,聲音被風扯得零碎:"林大人若真想知道……"他頓了頓,"去查查林家祠堂的地磚,第三排左數第七塊。"
林風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樹影裡,摸出懷裡的晶核——血紋比之前更濃了,像條活物在石頭裡爬。
他突然想起柳如煙說的"敵人換了方式",想起楚瑤說的"握刀的手",喉間滾出聲冷笑。
密室的燭火突然滅了。
神秘長老摸黑點燃火折子,泛黃的信箋在火光裡顯出字跡:"待林氏後人覺醒,喚醒沉睡者。"他的手指撫過"林氏"二字,指甲縫裡還沾著戰場的血。
帳外傳來夜梟的叫聲。
長老將信箋塞進銅匣,鎖扣"哢嗒"一聲。
他掀開帳簾,看見道黑影正往東南方掠去,腰間的玉佩閃了閃——是去京城的方向。
"時間到了。"他對著夜色低語,"該讓那尊佛醒了。"
林風回到營地時,東方剛泛起魚肚白。
蘇婉兒靠在帳篷外打盹,劍還攥在手裡;柳如煙的燈還亮著,窗紙上投著她翻書的影子;楚瑤的信鴿撲棱棱落在帳前,腳環上係著塊染了朱砂的絹布。
他拆開絹布,上麵隻寫了四個字:"天機可問"。
林風把絹布揣進懷裡,望著遠處的山嶺——那裡還飄著幾縷玄衣人的衣擺。
他喊來親衛:"去請柳姑娘,讓她把能翻的舊籍都翻一遍。
再派人給援軍送二十車糧草——他們幫了咱們,總得有點表示。"
親衛領命而去。
林風摸了摸頸間的玉牌,又摸了摸懷裡的晶核。
他能感覺到,一場更大的風暴正在醞釀,可這一次,他手裡多了把新的刀——或者說,多了群藏在陰影裡的盟友。
夜風吹過,帶來漠北的沙粒,也帶來遠處隱約的馬蹄聲。
他望著漸亮的天,嘴角勾出抹笑。
管他是百年誓約還是三朝舊怨,乾元的刀,從來不怕砍硬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