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煙的指尖抵著燈芯,火苗突然竄高寸許,映出殘篇上一行模糊的字:"守衡者,吞儘世間妄念。"
"不是你掌握了傳承。"她盯著那團糾纏的光影,聲音輕得像歎息,"是傳承借你的手,吞了黑淵教的殘念。"
林風的瞳孔驟縮。
他想起方才按在秦烈額心時,那道虛影掙紮的尖嘯,想起識海裡突然亮起的星子——原來不是他吸收了虛影,是傳承在吞噬它。
可傳承本是他從破廟老乞丐那裡得來的,那老乞丐說"這是守衡人的東西",難道守衡人......本就是吞噬妄念的容器?
"林帥!"
楚瑤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她提著盞琉璃燈從營中跑來,發間的玉簪歪了,腕上的銀鈴叮當作響。
燈裡的護魂油已經燒儘,她卻從懷裡掏出個青瓷瓶,"我用七十二戶人家的淚珠煉了淨魂露,或許能......"話沒說完,她便握住林風的手,將瓶中液體滴在他掌心。
蜜色露珠剛觸到皮膚,幽藍紋路突然暴起。
林風隻覺掌心像被火灼,那紋路順著他的血管往上竄,竟要往楚瑤指尖鑽!
楚瑤咬著唇不退,另一隻手掐了個法訣,腕間銀鈴驟響。
露珠裡浮起點點白光,是那些人家的淚珠——有老婦哭戰死的兒子,有少女哭被燒的繡樓,有孩童哭丟了的布老虎。
幽藍紋路觸到白光,突然發出無聲的尖叫,縮回掌心深處。
楚瑤的指尖卻黑了一片。
她鬆開手,踉蹌著後退兩步,被蘇婉兒扶住。"它怕真心。"她喘著氣,額角的冷汗滴在琉璃燈上,"可你若再用焚心掌......"她沒說完,林風已經懂了——每用一次焚心掌,傳承便要吞噬更多妄念,而那幽藍紋路,會隨著吞噬越來越強。
夜更深了。
林風坐在篝火旁,掌心的金紋恢複了平靜,可識海深處那絲冰冷的注視卻更清晰了。
他望著遠處黑淵的方向,那裡曾是邪教總壇,如今隻剩斷壁殘垣。
風卷著焦土的氣息撲來,他突然想起三年前在破廟前說的話:"把天捅個窟窿。"可現在窟窿裡漏下的光,照見的不僅是敵人的惡,還有他自己身體裡的......另一種"心"。
"徐先生,記好了。"他轉頭看向一直蹲在不遠處的徐昭。
那謀士正往竹簡上刻字,聽見聲音抬頭,"焚心掌成,但掌中生異,似非純屬傳承。"林風點頭,又低頭撫過掌心,"再加一句:異紋畏真,守衡吞妄。"
天色泛白時,林風獨自走到營外的啞鐘旁。
這口鐘是前朝遺物,因撞不響被棄在荒野,此刻卻落了層薄霜。
他盤坐在鐘下,攤開右手——掌心覆著層薄薄的淨魂露結晶,在晨光裡閃著碎鑽似的光。
他望著那結晶,突然想起楚瑤說的"真心",想起小卒揣在懷裡的半塊糖。
風掠過啞鐘,帶起一絲極輕的嗡鳴,像有人在他識海裡低吟:"守衡者,守的到底是誰的衡?"
他沒回答。
掌心的金紋卻微微一閃,浮出半句《守衡謠》的波紋——與他幼年在破廟,聽老乞丐哼的那首,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