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被山風撕開一道縫隙,黑塔的輪廓愈發清晰。
那塔高約十丈,青藤爬滿灰石牆麵,卻連半扇透氣的窗都沒有,簷角鐵馬早被腐蝕成鏽塊,塔門閉合處泛著冷光——竟是用玄鐵澆鑄的,尋常刀劍砍上去連個白印都留不下。
柳如煙指尖掐著半枚青銅夢簡,發梢被風掀起又落下。
她盯著夢簡表麵遊走的幽藍紋路,眉峰漸漸擰成結:“奇了。”話音未落,夢簡突然迸出幾點火星,她指尖一縮,將那物攥進掌心,“裡麵連半絲信息流都沒有。傳音符、訊鳥魂、甚至燭火晃動的影子——全被抹乾淨了。”她抬頭時眼底浮起冷意,“最毒的不是說謊,是讓你根本聽不到真話。他們把‘開口’變成了罪。”
林風站在離塔門三步遠的位置,玄甲在霧裡泛著暗芒。
他望著塔門上方斑駁的石紋,喉結動了動——那石紋看起來像極了通風口的形狀,隻是被刻意雕成了藤蔓模樣。
“那就找……”他突然轉身,目光掃過蘇婉兒腰間的九環刀,“找那些想說卻沒能說出口的。”
蘇婉兒聽懂了,刀環在掌心撞出脆響。
她足尖點地躍上側牆,青石板在她靴底裂開細紋。
側牆後是片半人高的野荊棘,她反手抽出刀背撥開路,忽見牆根處有個半掩的地窖口——鐵柵上掛著拇指粗的鐵鏈,卻沒上鎖。
“林兄弟!”她蹲下身,指尖勾住鐵鏈一拽,鏽渣簌簌往下掉,“這裡有東西!”
林風與柳如煙快步上前。
地窖裡黴味混著紙墨香湧出來,蘇婉兒彎腰鑽進去,片刻後捧出一疊信箋。
最上麵那封的封泥還沒乾透,她吹去灰塵,見落款日期時瞳孔猛地一縮:“半月前?”
柳如煙接過信箋,指尖拂過字跡——是聯盟暗樁慣用的飛白體,“這是陳三的筆跡,他上月還傳信說敵國糧道在雁鳴川。”她翻到第二封,“周七的,說敵將換防在十五夜裡——”話音戛然而止,她猛然抬頭看向林風,“這三封的‘沉默期’,正好是咱們三次誤判的日子!”
林風的指節抵在唇邊。
他想起三日前邊境急報:本以為敵國要攻青石關,結果對方繞去了鬆濤嶺;以為糧車會走雁鳴川,結果全沉在蘆葦蕩;連換防的消息,都成了引他們入伏的陷阱。
原來不是情報錯了,是……
“他們不殺探子,也不傳假信。”柳如煙的聲音輕得像歎息,“他們隻是把真話鎖在這裡,讓咱們對著空鏡子打仗。”
地窖裡的風突然轉了方向。
林風摸出腰間那串靜音鈴——是楚瑤前日在宮門前硬塞給他的,說“說不定能聽點不一樣的”。
他蹲在塔基裂縫前,將鈴鐺輕輕放下。
鈴身剛觸到石縫,突然震了起來。
那震動極輕,像蝴蝶扇翅,卻帶著某種規律。
林風屏住呼吸,耳尖貼近鈴鐺——三長,兩短,三長,兩短……他瞳孔驟亮:“地語密碼!”
“地語?”蘇婉兒湊過來,“那不是咱們聯盟早年防訊用的?拿工具敲地底傳聲,敵國怎麼會——”
“不是他們會。”林風已經順著震動往塔後跑,“是咱們的人,用這個法子把真話敲進了石頭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