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火流。"他朗聲道,聲音撞在山壁上,驚起一片宿鳥,"凡我所行之路,必以血火為引——不是防你們看錯,是讓那些藏在地底的東西,再也牽不動我們的腳。"
血火流過的地方,鬆針自動向兩側倒伏,露出被枯葉掩蓋的碎石路。
士兵們跟著火光走,先前的眩暈感竟慢慢散了。
蘇婉兒望著前方那團跳動的血火,忽然想起林風初入邊陲時,也是這樣舉著一盞破燈籠,在雪地裡給難民引路。
那時他的手凍得通紅,如今卻能以血為燈,照徹千軍。
後半夜,楚瑤的信鴿撲棱著落在帥旗上。
柳如煙解下鴿腿上的竹筒,展開信箋時,一縷沉水香飄了出來。"定路印三百枚,專供曾中引路蠱者。"她念出聲,"婦孺皆安,願將士所行,皆為正途。"
林風捏著那枚刻著"正途"二字的青玉印,指尖摩挲過印紐的雲紋——這是楚瑤用自己的脂粉錢請玉匠連夜雕的,他記得她昨日還在信裡說,宮裡頭的老太監們笑她"不似金枝玉葉",可此刻這方印,比任何禦賜的金牌都沉。
他命醫官連夜為受蠱士兵施印。
校場燈火如星,老醫正舉著定路印的手在抖:"林帥,這印...這印壓在百會穴,竟有清神的功效!"士兵們排著隊,有人抹著眼淚說"頭不暈了",有人攥著印笑:"往後就是閉著眼走,也知道家在哪邊。"
天快亮時,謝無衣被帶了過來。
這個曾統領三千暗樁的敵國頭目,此刻像被抽了骨頭的紙人,見了林風就跪,眼淚把青石板砸出小坑:"林帥,我對不起...對不起那些被我帶偏的兄弟..."
林風蹲下來,按住他顫抖的肩膀:"你被奪了方向,被奪了記憶,可你每一次的"走偏",都成了我們找路的標記。"他取出那枚埋在陣眼的血令符,扔進火盆,"你看——"
火舌舔過符紙的瞬間,一行血字浮了出來:"救我——在真路上。"
校場炸起一片抽氣聲。
有老兵捂著嘴低泣,有新兵攥緊了槍杆,連最沉默的馬夫都紅了眼。
謝無衣抬頭望著那行字,突然笑了,笑得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原來...原來我走的每一步錯路,都是在往真路上爬。"
黎明時分,林風取過長槍,將血火引路圖釘在沙盤中央。
九盞蜜燈在他身側齊燃,火光映得他眉眼發亮:"從今起,我不再問你們跟不跟我——我隻問你們,認不認自己走過的路?"
"認!"
"認!!"
山呼海嘯的回應撞碎了晨霧。
柳如煙望著夢簡裡的行動軌跡,那些原本歪歪扭扭的足印,此刻像被一根無形的線串起,整整齊齊指向敵國腹地。
殘鈴躺在帥印下,鈴心的藍光忽閃三下,終於徹底暗了——再沒有看不見的手,能牽動他們的腳步。
遠處山巔,楚瑤望著鏡盤裡連成一線的九盞燈,指尖輕輕撫過盤上新增的標記。
黑塔後的暗門緩緩開啟,露出門後斑駁的磚牆上,刻著一行被歲月侵蝕的字:"真路在此"。
林風望著漸亮的天色,將帥印解下來。
蘇婉兒正在校場另一頭清點兵甲,她的影子被晨光拉得很長,像一柄未出鞘的劍。
他攥著帥印的手鬆了又緊,最後輕輕拍了拍腰間的殘鈴——有些事,該交給更鋒利的刀去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