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寫下的“不需要”,拒絕了這份權柄,才真正開啟了那片空白。
那個“問”字,並非問她一人,而是問這天地間的所有生靈。
所謂空白的指令集,從來不是為了等待一個答案,而是為了賦予眾生去爭吵、去瘋癲、去犯錯、去說出所有“不正確”的話的權利。
想通此節,她猛然轉身,不再看那石台,而是朝著藏經洞的方向走去。
洞口岩壁在星河傷痕的清冷光芒下,顯得格外幽深。
虞清晝停下腳步,抬起右手,用指尖在左掌的晶紋上用力一劃,蘸滿了自己溫熱的鮮血。
她要在徹底失聲之前,以血為墨,寫下這個新世界的第一條“律”。
它不是定義善惡,也不是劃分疆界,而是守護那片來之不易的“空白”。
她的手指在冰冷的岩壁上移動,一筆一劃,寫下了第一句話:
“從此以後,凡敢閉他人之口者——”
字跡未乾,一股錐心劇痛猛地從她心口炸開!
皮膚之下,那枚晶體紋路瘋狂閃爍,翻湧如沸,仿佛有無數舊世界的規則殘餘意誌在發出無聲的咆哮,抗拒著這條新律令的誕生。
這是法則的慣性,是舊秩序最後的反噬!
虞清晝悶哼一聲,嘴角溢出更多的血。
她眼中閃過一絲狠戾,沒有絲毫退縮,而是猛地撕下自己玄色長袍的衣襟,將劇痛的左手死死裹住,然後,用儘全身的力氣,狠狠撞向自己正在書寫的石壁!
“砰!”
她以自己的肉身,悍然衝撞那無形的法則慣性!
每撞一次,岩壁上的血跡便多拓印出一個字。
“——必——”
“——先——”
“——自封其耳。”
三撞之後,虞清晝渾身浴血,背靠著石壁緩緩滑坐下來。
而她身後的整座山體,竟發出了三聲沉悶悠長的嗡鳴,如同古鐘被敲響後的回響,在寂靜的天地間傳蕩開去。
那岩壁上剛剛寫就的血字,竟滲出了一顆顆晶瑩的、帶著溫泉般暖意的水珠,滴滴答答落在地上,仿佛是這片古老的山脈,在為新律的誕生鼓掌。
當夜,虞清舟獨自一人回到了跑丫坡的廢墟之上。
她沒有理會那些依舊在記憶亂流中掙紮的村民,隻是盤膝坐下,手中握著那隻用謝昭華骨灰熔鑄而成的“啞鐘”。
她不再試圖敲響它,隻是用指腹輕輕摩挲著那枚從不作響的鈴舌殘片。
忽然,一陣夜風吹過,穿透了啞鐘外殼的裂紋,掠過那片殘缺的鈴舌,發出了一聲極其細微的“嘶——”響。
那聲音不像金屬振動,倒像是一個被禁錮了萬年的靈魂,終於得以長長地舒出一口氣。
虞清晝渾身一顫,猛地抬頭望向天空。
天穹之上,那道狹長明亮的銀色傷痕邊緣,不知何時,已悄然浮現出無數微光構成的文字。
那些文字並非任何已知的語言,而是由無數流動的“亂碼”符文構成,它們聚散離合,仿佛一條由千萬人夢中囈語、心中所想彙聚而成的、活著的思想長河,正在緩慢地重組、演化。
她一個字也看不懂
而在這條奔流不息的星河最前方,一行由無數星光彙成的、清晰可辨的文字,正對著她,也對著整個大地。
“你說呢?”
這句問話,不再是針對某一個高高在上的神明,而是拋給了每一個在這片新天地之下,仍在呼吸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