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薑璃早年破解那來曆不明的“係統”時,在無數數據流中捕捉到的一句終極預言。
它指向一個結局,一個唯有“舍聲之人”方可開啟的終點。
她就是那個“舍聲之人”。
虞清晝一步步走上前,冰冷的空氣拂過她的臉頰。
她顫抖著伸出雙手,按在了沉重的棺蓋上。
入手處,石質冰冷刺骨。
她深吸一口氣,用儘全身力氣,猛地一推!
棺蓋滑動,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裡麵沒有屍骨,沒有陪葬品,隻有一卷由某種未知生物的皮製成的空白冊子,安靜地躺在棺底。
虞清晝小心翼翼地將其捧起,冊子出乎意料的輕,仿佛沒有重量。
她翻到封底,隻見一行極小的烙印文字,深深地刻在皮肉的紋理之中:
“由你說,由你們說。”
這一刻,虞清晝徹底明白了。
她抱著冊子,轉身衝出秘室,瘋了似的奔向那片舉行春祭的石台。
她要寫下第一條新律,用自己的血,為這個混沌初開的世界,立下第一根支柱!
她將冊子置於石台上那堆早已熄滅的篝火餘燼之上,咬破指尖,正欲下筆。
異變陡生!
那空白的冊子仿佛活了過來,竟開始主動吸收灰燼中殘留的、肉眼不可見的紫色光暈。
它的頁麵上,緩緩浮現出密密麻麻的文字。
那並非虞清晝想要書寫的任何律法。
那是在“沉默日”裡,被無數人強行咽下的言語;那是在“廢話井”邊,被傾倒出的悔恨與冤屈;那是在“胡說大會”上,被肆意呐喊出的、最荒唐的幻想與謊言!
“哭比笑乾淨。”
“偷懶是積德。”
“我昨天夢裡把天帝揍了一頓!”
“還不如這老母豬會拱食!”
所有凡人的聲音,無論高尚或卑劣,清醒或瘋癲,儘數彙流成篇,在冊頁上奔騰!
她讀不懂全部,但她讀懂了一件事:這不再是她一個人的使命,這本冊子,是所有“曾不敢開口者”的共筆史。
她緩緩轉身,麵向山坡下聞聲而來的萬千民眾。
她高高舉起那本寫滿了凡人自己的“天條”的石冊,沒有宣告,沒有言語,隻是對著所有人,深深地、深深地彎腰一拜。
人群先是死一般的靜默。
繼而,有人顫抖著學她的樣子,跪了下去。
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到最後,整片山坡匍匐如海,所有人都在朝拜她,朝拜她手中的那本“聖典”。
然而,虞清晝卻猛地直起身,用力地搖了搖頭。
在所有人驚駭的目光中,她用儘全力,將那本曠世奇書擲向了空中!
冊子在半空中急速飛旋,頁麵無火自燃,瞬間化作億萬隻光芒璀璨的蝴蝶。
它們沒有飛向天空,而是紛揚落下,飛向每一座村莊,飛入每一戶人家,最終消散在每個人的眉心。
虞清晝雖不能言,但她的眼神卻如雷霆般掃過每一個人,清晰地傳遞出一個意念:
不必拜我!它,也不配被供起來!
當晚,無人入眠。
虞清晝獨自回到老槐樹下,從懷中摸出那枚從不作響的銅鈴殘片,輕輕地放在了樹根部的泥土上。
她盤膝而坐,對著那片剛剛學會跳動的星河傷痕,雙唇無聲地開合,仿佛在說出她此生唯一想說的話。
風穿林而過,樹葉沙沙作響,像是替她將那句話傳遍了整個世界。
千裡之外,某個山村的孩童,正拿著一隻破碗敲打著桌角,奶聲奶氣地唱著自己新編的童謠:“從前神仙管生死,如今我們自己扯嗓子——哪怕說得荒唐,也比裝聖人快活!”
直到天色微明,第一聲雞鳴劃破殘夜的寂靜,跑丫坡才重新響起屬於凡俗人間的喧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