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訪問權限已授予。
這行冰冷的金色字符在空中停留了不足一息,便如從未出現過一般悄然隱去。
然而,它所代表的意義,卻像一枚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這片被篡改的時間縫隙中,激起了無形的滔天巨浪。
高天之上,那座倒懸的“謊都”幻影並未消散。
它靜靜地懸浮在那裡,仿佛一座亙古便已存在的空中樓閣。
由泛黃書頁堆砌的城牆,在日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一種紙張特有的溫潤光澤;街道上緩緩流淌的墨汁長河,時而凝聚成某個稍縱即逝的文字,時而又散開,化作一幅朦朧的山水畫。
城門上那兩個無人能識的古篆,“謊都”,散發著一種奇異的魔力,仿佛在向整個世界宣告,此地,便是所有被遺忘的夢想與不被承認的幻想的最終歸宿。
幻影持續了整整七日。
起初,明鑒城的幸存者們隻是驚恐地躲在廢墟之後,以為是又一場毀天滅地的災劫前兆。
但漸漸地,他們發現這幻影並無任何殺傷力。
它隻是存在著,像一個沉默的巨人,俯瞰著腳下這片滿目瘡痍的土地。
消息不脛而走。
四麵八方的流民、被追殺的影奴、走投無路的逃遁修士,都被這橫貫天際的奇景所吸引,陸陸續續地向明鑒城的方向聚集而來。
他們的反應各不相同。
有人跪倒在地,將這倒懸之城當成了上天降下的神跡,是救世主即將降臨的征兆,口中念念有詞,不住地磕頭。
也有人怒斥其為妖術,是惑亂人心的邪魔外道,遠遠地便開始咒罵,卻又不敢靠近分毫。
但更多的人,隻是默默地駐足,仰望著那座由無數故事堆砌而成的城池。
他們看著那些由書頁構成的樓宇,忽然間,就想起了自己也曾有過一些早已不敢再提起的夢想。
那個曾想仗劍天涯的少年,那個曾幻想嫁給山鬼的少女,那個在饑荒中對著泥土祈禱能長出金子的老農……那些被現實無情碾碎,被澄心砂強行“淨化”的念頭,在這一刻,仿佛找到了共鳴。
他們的目光不再是單純的仰望,而是帶上了一種奇異的、混雜著追憶與渴望的溫度。
第七日黃昏,當最後一縷霞光即將隱沒於地平線時,虞清晝終於動了。
她一步步登上謊言花園的最高處,在一塊臨時搭建的高台上站定。
她的聲音借由陣法之力,清晰地傳遍了方圓十裡,傳到了每一個前來瞻仰者的耳中。
“那不是神跡,也不是妖術。”她的聲音清冷如冰,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那是你們自己的心。是你們每一個被壓抑、被否認、被遺忘的念頭,共同構建的城邦。”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下方那一張張或迷茫、或激動、或警惕的臉。
“從今日起,此地立‘封神台’!”
隨著她話音落下,謊言花園中心那口古井猛然噴出一股濃鬱的光霧。
光霧在空中盤旋、凝聚,最終化作一塊三丈高的巨大石碑,重重地落在高台之前。
石碑通體漆黑,表麵卻流轉著七彩的光華,仿佛由無數謊言的光花凝結而成。
“天不封神,地不封神,今日,我等自封其神!”虞清晝的聲音陡然拔高,“這塊石碑,便是你們的規矩,你們的律法!任何人,皆可上前,刻下你的‘成神條款’!”
她的聲音如驚雷炸響,人群先是一靜,隨即爆發出巨大的嘩然。
“刻下我們自己的規矩?這……這是要嗎?”
“瘋了!她一定是瘋了!這是公然挑釁天道!”
“可是……如果真的可以呢?”一個衣衫襤褸的年輕人喃喃自語,“如果我寫‘凡做夢者不受律法拘束’……是不是意味著,我連在夢裡都不必再擔驚受怕?”
人群騷動,議論紛紛,卻無人敢第一個上前。
他們畏懼那未知的後果,畏懼那高懸於天際,隨時可能再次降臨的青銅儺麵。
就在這片猶豫與畏怯之中,一個瘦弱的身影從人群中擠了出來。
那是一個麵黃肌瘦的啞女,她因為無法言語,常年受人欺淩。
她走到那塊巨大的黑色石碑前,從懷裡摸索出一根燒剩的炭條,顫抖著,在碑麵上寫下了歪歪扭扭的一行字。
“我說話那天,山會開花。”
筆畫剛剛落下,奇跡發生了。
就在啞女的腳邊,那片因戰鬥而變得焦黑枯敗的土地,竟毫無征兆地鑽出了一點嫩綠的胚芽。
胚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生長、抽條,轉瞬間便綻開了一朵從未有人見過的、如火焰般赤紅的奇花。
那花瓣的形狀,竟像極了人類微微張開的、飽滿的唇舌。
人群徹底嘩然!
所有人都死死盯著那朵花,又看看那個同樣目瞪口呆的啞女。
這聲勢浩大的沉默,比任何呐喊都更具煽動性。
“真的……真的可以!”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徹底點燃了所有人的希望。
一個飽經風霜的老農衝上前去,用指甲劃破手指,以血為墨,在石碑上刻下:“耕者可自定時節,無分春夏秋冬!”
當晚,他那片早已荒蕪的田畝中,傳來隆隆的悶響,堅硬的土地竟自發地翻整犁好。
他撒下的靈稻種子,一夜之間便抽穗、飽滿,金黃的稻浪在月光下翻湧。
一個被父母遺棄的孤兒,哭著跑上前,用一塊尖石刻道:“父母由我自己選!”
第二天清晨,十二名麵容和善、氣質各異的陌生人走進了他棲身的破廟,每個人都聲稱是受了冥冥中的感召,前來認他為子,任他挑選。
“說謊三次可免罪一次!”
“孩子的話永遠算數!”
“凡真心相愛者,可無視門第宗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