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沒有固定的形態,而是附著於所有敢於說謊的眼睛、所有寫下荒誕不經故事的筆尖、所有相信不可能發生之事的心跳之中。
她,化作了這世間所有不屈的“謊言”。
就在虞清晝為這真相而震撼時,一直沉默的盲童,忽然邁開腳步,走到了封神台東側的一片空地上。
他蹲下身,伸出纖細的指尖,蘸著古井中蘊含著眾生記憶的井水,在地麵上迅速畫動起來。
他畫的不是符文,也不是陣法,而是一幅龐大的星圖。
但那星圖上的每一個光點,都不是真正的星辰,而是虞清晝之前收集到的,遍布九州各地的“謊語光花”爆發的地點。
數百個光點,被盲童用流暢的線條連接起來。
虞清晝走上前,細細審視。
她越看,心跳越快。
當她退後幾步,從高處俯瞰整幅圖譜時,瞳孔驟然一縮!
這哪裡是隨機爆發的地點?
這數百個光點連接成的軌跡,分明構成了一隻展翅欲飛的巨鳥輪廓!
首尾相連,循環往複,其構圖的精密與玄奧,正是薑璃當年最擅長、也是唯一留存於世的獨門符法——“破界符序”!
她猛然醒悟。
薑璃的意識碎片,不是隨機擴散!
她是在用自己最後的生命,為後來者,畫出了一幅橫跨整個世界的、巨大的逃生地圖!
每一朵在絕望中綻放的謊語光花,都是一個未被係統關閉的後門,一個通往“外麵”的出口坐標!
“來人!”虞清晝的聲音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激動,“召集所有曾參與‘焚願歸源’的舊部!”
當夜,所有收到消息的修士,再次聚集於封神台下。
他們看著虞清晝,眼中帶著疑惑。
“從今日起,啟動‘接引儀式’。”虞清晝的聲音傳遍全場,“凡願繼承薑璃意誌,不願再當這牢籠中玩偶之人,皆可前往你們附近任意一朵野生的謊語光花之處,盤膝而坐,心中默念一句話——我不認你的天!”
她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若你的信念足夠堅定,你對自由的渴望足夠真實,你體內便會湧起一股逆行的靈流,直衝識海。不必驚慌,那是薑璃殘留的法則代碼,在對你進行識彆與響應。”
命令傳下,眾人半信半疑,但依舊依言行事。
第一日,便有三名修士成功感應。
他們從入定中驚醒,眼中滿是駭然。
當他們再度睜開雙眼時,瞳孔深處,竟有微弱的、由0和1組成的二進製數據流光一閃而過。
他們發現,眼前的世界變了。
靈氣的流動,山石的構成,草木的生長……萬事萬物在他們眼中,都多了一層由無數數據構成的底層邏輯。
他們能短暫地看見這個世界最真實的“數據結構”!
虞清晝走到其中一人麵前,伸出手指,輕輕撫過他泛著微光的眼角,輕聲道:“現在,你也成了她的眼睛。”
就在“接引儀式”如火如荼地進行時,一處謊語光花新生的花瓣上,那屬於“玄”的驗證碼悄然浮現,帶來了一則冰冷的警告:
「痕跡已暴露。他們知道你在呼喚她。」
虞清晝看著這行字,嘴角卻勾起一抹冷笑。
她毫無懼色,反而下達了一道更匪夷所思的命令。
“傳令,在各地謊語光花園,設立‘靜默祭壇’。”
“祭壇之上,不焚香,不叩首,不祭拜任何神佛。隻擺放一麵未經打磨、不會映照人臉的無光銅鏡。”
“所有來此之人,隻需對著銅鏡,說出一句你此生說過、卻從未被人相信的話。”
命令一下,天下嘩然。但依舊有無數人前往。
孩童對著銅鏡大聲說:“我以後會變成一條龍,飛到天上去!”老人顫巍巍地低語:“我年輕的時候,真的救過一個掉下山崖的神仙……”一個失意的書生喃喃道:“我的文章,明明可以經天緯地……”
這些話語,飄散在空中,無人回應,無人相信。
但它們卻被祭壇周圍新生的願念孢子儘數吸收,經過轉化,織成了一張籠罩九州、肉眼不可見的“認知迷霧網”。
這張網,完美地遮蔽了所有被“接引”成功之人的數據波動,讓高等文明的掃描視線徹底失去了焦點。
他們可以監控真實,卻無法理解謊言。
第十日的深夜,萬籟俱寂。
虞清晝獨自坐在那株連接著地脈的透明幼樹之下,靜心調息。
忽然,她感覺懷中那枚直播鏡的殘片,猛地傳來一陣灼熱的燙意!
她立刻取出,隻見光滑的鏡麵上,竟自行浮現出一行以靈力構成、微微顫抖的小字。
字跡很熟悉,是薑璃的筆跡。
“彆來找我……讓她們活。”
短短七個字,卻仿佛耗儘了最後一絲力氣,字跡閃爍了幾下,便暗淡下去。
虞清晝怔怔地看著這行字,良久,良久。
她沒有流淚,隻是將那枚滾燙的鏡片,輕輕貼在自己的心口。
她抬起頭,望著頭頂無儘的夜空,低聲自語,像是在對薑璃說,又像是在對自己說:
“我們不是要找回你,是要讓這個冰冷的世界,配得上你當初逃出來的代價。”
話音落下的瞬間,身旁的透明之樹,仿佛聽懂了她的誓言,整株樹竟無風自動,輕輕搖曳起來。
其中一片新生的、最剔透的樹葉,緩緩翻轉過來,葉脈的紋路在月光下折射出光影,在地麵上投射出一幅清晰的畫麵。
那是一口深埋於地底、不知哪個紀元的青銅丹爐。
丹爐巨大無比,上麵刻滿了早已失傳的古老銘文。
最關鍵的是,那原本應該死死封閉的沉重爐蓋,此刻,已然被掀開了一道縫隙。
一縷極細、卻又無比邪異的紫灰色煙氣,正從那道縫隙中,緩緩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