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抹綠意,頑固得像是不屬於這個世界。
它從徹底的死亡——那根被法則之力焚毀、早已碳化的銀線中誕生,本身就是對舊有秩序最大的嘲諷。
虞清晝的指尖輕輕拂過,那綠芽竟仿佛有靈性般微微一顫。
她沒有猶豫,立刻返回封神台,將這根詭異的銀線小心翼翼地置於那本由玉冊拓印而成的“立法者名錄”之上。
奇異的一幕發生了。
那綠芽似乎從玉冊中汲取到了某種無形的力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生長。
它沒有長出葉片,隻是筆直地向上延伸,如同一根纖細的碧玉針。
而每當它向上生長一寸,其下方的玉冊邊緣,便會憑空滲出一行細如蚊足的墨跡。
那並非人力書寫,更非符法顯化,而是構成冊頁的紙張纖維,在一種未知規則的驅動下,自行重組、變色,形成了一個個清晰的字句。
第一行字跡凝固成形:天光是鎖,不是路。
虞清晝的瞳孔驟然收縮。
這行字,像一道驚雷在她心底炸響。
天光,在所有修士的認知中,是仙界投射而下、維持世界穩定與秩序的道標,是修行的指引,是一切規則的源頭。
可這株綠芽卻說,它是鎖。
更讓她心神劇震的是,這些文字的語氣,那種於絕境中暗藏機鋒、以戲謔姿態揭示殘酷真相的風格,竟與薑璃早年在直播鏡中與她秘密交流時留下的暗語,如出一轍!
薑璃!
這個名字像一道魔咒,讓虞清晝瞬間繃緊了神經。
她立刻意識到這其中的滔天風險。
這綠芽,這文字,是一種全新的、尚未被天道監察係統識彆的“代碼”。
一旦被外界,尤其是那些無處不在的監察使察覺,下場隻有一個——連同整個封神台,被更高層級的力量進行徹底的數據格式化清洗!
“封鎖東閣!”虞清晝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啟動三重隱文陣,隔絕一切內外神識探查,任何人不得靠近!”
命令傳下,數道符光衝天而起,將封神台東閣籠罩在一片迷蒙的霧氣之中,徹底從外界的感知中“抹”去。
做完這一切,虞清G晝才將目光重新投向那株透明的幼樹。
她需要答案。
她自儲物法器中取來七盞形態古樸的願燈,按照夜空中北鬥七星的方位,穩穩置於幼樹四周。
這七盞燈裡燃燒的並非凡火,而是那些在夢田中與過往和解的女子們,心中燃起的希望之火。
虞清晝並指如刀,在自己指尖輕輕一劃,一滴殷紅中帶著淡淡金絲的精血滲出。
她沒有絲毫遲疑,依循《偽命錄·返真篇》中記載的“問木通靈術”,將這滴血精準地點染在透明幼樹那片半虛半實的葉脈之上。
嗡——
七盞願燈的火焰同時暴漲三尺,光芒交織,儘數彙入幼樹體內。
那片新生的葉子立時泛起一層柔和的熒光,葉麵之上,水波般蕩漾開來,映出了一段段斷續、詭異的畫麵。
畫麵中沒有山川河流,隻有無儘的黑暗。
黑暗裡,一雙又一雙眼睛突兀地睜開。
有人的,有妖的,有魔的,甚至還有一些無法名狀的生靈。
它們的數量多到無法計數,仿佛遍布了整個宇宙。
而所有眼睛的瞳孔中,都倒映著同一片星空。
但詭異的是,每一雙眼睛裡的星空,其星軌排列都各不相同,仿佛存在著億萬個互不統屬的“天象”!
就在虞清晝試圖解析這畫中深意時,一直靜立在旁的盲童,忽然毫無征兆地抬起了手。
他那空洞的眼眶對著虛空,手指在空中劃出了一道平滑的弧線,最終指向了南鬥六星的方向。
然而,他指尖停留的位置,卻在南鬥六星之外,一片按舊有星圖所載、本該是絕對虛無的區域。
“那裡……有星。”盲童的聲音空靈,仿佛在陳述一個早已存在的事實。
虞清晝心頭猛地一亮,瞬間頓悟!
這不是預言,這是正在發生的現實!
是無數個正在衍生的世界分支!
仙界投下的“天光”,就像一個強製性的GPS坐標係,試圖將所有偏離的“現實”強行校準回唯一的“官方版本”。
而綠芽所言,正是這個意思——天光不是引領眾生飛升的道路,而是禁錮所有可能性、將萬千殊途鎖死在同一歸宿的枷鎖!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想,她立刻傳訊,連夜召集了三名曾深度參與“夢田食米”計劃、靈性極高的藥童。
“描述你們昨夜的夢境,一字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