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瑟閉上眼,胸臆間全是羞惱的怒氣,卻偏偏無處發泄。
轎外是劈裏啪啦的打鬥聲,轎內卻是沉寂的詭異。瑟瑟能聽見風暖有力的心跳聲,是那樣狂亂和激烈。很顯然,他也是有些緊張的,但是,這絲毫不影響他攻城略地般的入侵,他的雙唇輾轉吸吮,似乎要將她整個人揉碎。
瑟瑟渾身不可遏止地顫抖,是羞惱也是氣憤。一向傲氣的她,何曾受過這樣的淩辱。
口不能言,身不能動。
難道,今日不能全身而退了嗎?
轎外的打鬥不知何時停止了,一陣詭異的靜謐。沒有一絲征兆,轎簾忽然被掀開,陽光趁勢流瀉而入。
瑟瑟睜開眼,在璀璨的光暈裏,看到有人挑起了轎簾。山道上被打傷的侍衛躺了一地,而在距離轎子十步遠的山道邊,一個華服男子和一個紅裳女子靜靜佇立著。
怪不得打鬥聲靜止了,原來是有人經過此地,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北鬥和南星帶來的人,都被這男子的護衛擊敗了,北鬥和南星顯然已經不敵逃逸了。
既然有人相助,今日自己應當安全了。瑟瑟心中一鬆,可是,待看清了那華服男子的模樣,瑟瑟恨不得自己立時昏死過去,那樣,她或許就不會如此難堪和尷尬。
華服男子不是別人,竟是璿王夜無煙,而他身邊的紅裳女子,是和他形影不離的盈香公主。
此次計策,瑟瑟隻是想要風暖他們假意劫持輕薄她,然後,讓路人將江府小姐遭劫持的流言散布到夜無煙和皇上耳中,從而成功地將婚事退了。她沒想到夜無煙會出現在這裏親眼目睹她遭輕薄的過程。情況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瑟瑟有些發懵。
風暖似乎根本沒有察覺到情況有異,或者是察覺到了不加理會,灼熱的唇依然沒有放過她的意思,在她胸前肆意淩虐。可是,被點了穴道,她卻不能掙紮,不能抵抗,不能呼救,這情況好像她不是遭人輕薄,倒像是她和風暖私會。
她的視線卻正對著夜無煙的方向,麵對自己的未婚妃子遭人輕薄,他竟然無動於衷,負手站在那裏,似乎是在看戲。
瑟瑟心口一陣發涼,因為她清楚地看到夜無煙眸中的不屑和厭惡是那樣明顯。
風暖終於緩緩從她身上起來,長臂勾著她的腰,和她貼得緊緊的。他竟然摟著她,從車廂內走了下來,將她狼狽的樣子公示於眾。
此時的她,臉色蒼白,脖頸上因他方才的肆虐布滿了錯落的吻痕。發髻淩亂,衣不遮體,素白的兜肚上那朵出水芙蓉此時已經綻放在日光下,綻放在夜無煙的眸中,綻放在他身畔的伊盈香眸中,甚至綻放在那些不相幹的侍衛和路人眸中。
隻怕不出一天,江府小姐兜肚兒是白底芙蓉花的流言馬上就會在京都傳遍吧。
這一刻,瑟瑟有要殺了風暖的衝動。
風暖今日所為,一點兒也不像她認識的風暖。她認識的風暖隻會保護她,絕不會傷害她。雖然他並不知她就是纖纖公子,但是,對於無辜的人,風暖也絕不會去傷害的。可是,望著眼前這張熟悉的黑眸,瑟瑟知道,她不能自欺欺人,這的確是風暖。隻不過,她不知道,到底哪一個才是真實的風暖。而今日,風暖如此作為,又是為了什麽?
風暖麵朝夜無煙望去,黑眸中暗藏著一絲挑釁。
寒山蒼翠,春水潺潺。春日的陽光暖暖的,可是瑟瑟心中,忽然湧起一陣陣的寒意。
風暖竟然向夜無煙挑釁,這代表著什麽?
瑟瑟心中一片迷惑,可是她卻敏感地察覺到,今日之事,雖是她的安排,但是,她似乎墜入到了別人的圈套之中。簡言之,她的計策,被有心人利用了。那個有心人,或許就是風暖。姑且勿論風暖的行為怪異,就是夜無煙和伊盈香,出現得也有些意外。他們怎麽會如此湊巧地到了這裏,觀看了眼前這一幕。
很顯然,這是一個局。
瑟瑟深深呼吸,心緒漸漸平靜下來,冷眼旁觀在場之人。
最初的驚詫過後,人們的目光從瑟瑟身上轉到了夜無煙和風暖身上,都想看看,此事如何收場。畢竟,瑟瑟是夜無煙的未婚側妃。
場麵有些僵持,夜無煙眉頭微皺著看向瑟瑟。他的側妃此時很狼狽,發髻散亂,有一綹黑發垂落下來,遮住了她濃妝的臉。外衫被撕破了,兜肚根本不足以遮住乍泄的春光。
夜無煙的黑眸捕捉到瑟瑟隱在淩亂黑發後的清麗眼波,他唇角輕扯,忽而冷冷笑了。
“香香,天色不早了,我們還是快些去上香吧,據說,香渺山的簽是最靈驗的。”璿王夜無煙對身畔伊人軟語輕言。
對於風暖的挑釁,他仿若沒有看到。對於瑟瑟的受辱,他仿若一點兒也不在意。
“可是,王爺,江姐姐既然在這裏,我們不如邀了江姐姐一起去,如何?”伊盈香抬眸看向夜無煙,嬌美的眼波中盡是祈求。
她遭人淩辱,她的未婚夫君竟然置之不理。竟還要別人求情,他才會救她。瑟瑟心中,一陣悲涼。
“好吧,既然香香希望她陪著,那本王就允她與我們一道前去。”夜無煙回身,緩步走向瑟瑟和風暖。一塵不染的紫色華服飄揚在春光裏,仿佛世間最絕美耀眼的光芒,讓人不敢逼視。
“既然璿王想要她,本大爺自然不介意奉還。反正大爺我已經玩膩了,不過,卻不知璿王是否還肯寵幸這個破璧之身。”風暖沉聲說道。
瑟瑟今日之計,本就是為了讓夜無煙以為她被輕薄,已非完璧。可是聽到這破璧之身,她還是覺得很刺耳,臉色不禁慘白了幾分。不過脂粉極厚,無人看出。如此慘境,她還麵不改色,眾人大約以為她臉皮之厚堪比城牆。
夜無煙輕輕哼了一聲,修長的眉毛再次挑了挑,不耐煩地說道:“這個就不勞閣下費心了,你還是快些放了她。”
“你若再走一步,我便殺了她。”風暖的聲音從瑟瑟頭頂上方傳來,冷澈,狠厲。那把鋼刀再次架在了瑟瑟脖頸上,散發著幽幽寒氣。
夜無煙聞言,卻展顏而笑,溫文爾雅地笑。他依言站定,輕輕挑眉,“如果你殺了她,本王一點兒也不介意。不過,我的香香要和她一起去求簽,所以,請你不要誤了我們的時辰!”
殺了她,他一點兒也不會介意?他救她,隻為了伊盈香要讓她陪著去求簽?瑟瑟咬牙,她不知,他竟是這樣冷血漠然的一個人。她與他定親十載,竟然換來一句不介意她的生死。難道,他就這麽不願意娶她,竟要借別人之手,將她除之而後快?
瑟瑟不知,此時自己的臉已經無一絲血色,就連唇色也是慘白,縱是脂粉厚極,也掩不住她的失落。
風暖低聲冷笑,手中彎刀壓了壓,瑟瑟感覺脖子一痛,鮮血流了下來,浸濕了月色的兜肚兒。
白色和紅色相互輝映,怎一個淒豔了得!此時的她,又怎一個淒慘了得!
不過,心疼她的人,一個也沒有。
她從鬼門關救回來的那個人,正將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她未婚的夫君,正站在她麵前麵不改色、氣定神閑地微笑。倒是有幾個路人抽了口冷氣,將同情的目光投向了她。
同情,江瑟瑟不需要;心疼,她更不奢求。此時,瑟瑟隻求能活命。
她知道,風暖暫時不會殺她,他還需要她做人質。否則,在夜無煙重兵包圍下,他安有全身而退之理。隻是,怕的就是,她的生死不在夜無煙心上,那就糟了。她這個人質便不具任何威脅性,風暖一急,或許會真將她殺了。
此時,瑟瑟有些後悔,方才應該告訴風暖,她便是纖纖公子的。那樣她或許會有一線生機。如今,她隻有祈求老天保佑,讓夜無煙和風暖再對峙一會兒,好給她足夠的時間來衝開穴道。
冰冷的彎刀架在瑟瑟脖頸上,她感到徹骨的寒,卻並沒有感覺到痛。
夜無煙望著瑟瑟脖頸上蜿蜒而下的血,依舊麵色冷酷,他不在意地撇了撇嘴,淡聲道:“你以為本王會將一個女子的生死放在心上嗎?那你便大錯特錯了!香香,我們去求簽。金總管,你留下來取刺客首級!”
他將冰冷的眸光從瑟瑟身上轉過,牽起伊盈香的手,便要離開。
金總管得了命令,一招手,王府的侍衛便逼了上來。手拿弓箭,對準了包圍圈中的風暖。
“王爺,求您救救我家小姐吧!”丫鬟青梅從昏迷中蘇醒,看到眼前形勢,焦急萬分地跪求夜無煙。江府的侍衛見狀,也跪倒一地。
這個刺客的武藝驚人,他們不能從刀下救出小姐,如若璿王再放手,那小姐焉有命在?
“王爺,您救救江姐姐吧!”伊盈香鬆開夜無煙的手,走到他身前祈求道。
夜無煙冷眼望著跪倒在地上的人,淡淡說道:“眼前形勢你們也可看出,若要將你家小姐安然救出,實非易事,恕本王愛莫能助。”
生有世上最俊美無瑕的一張臉,卻說著最狠辣無情的話。
瑟瑟早知他會如此,絲毫不見怪。倒是風暖,忽仰頭大笑道:“不想璿王如此無情,對自己的側妃竟如此狠心。”話音一落,他手中彎刀忽向下壓去。
眾人一聲驚呼,都以為瑟瑟性命難保。穴道已然衝開,瑟瑟正要運力後仰躲開彎刀,卻不想彎刀並未向她壓來,而是向前揮去。
眨眼間,眼前形勢已然大變。
風暖的彎刀依舊架在一個人的脖頸上,隻不過那個人不再是瑟瑟,而是伊盈香。不知何時,伊盈香竟向這邊移了幾步,距離瑟瑟最近。而方才眾人的注意力都在瑟瑟和風暖身上,並未注意到她。
方才那一瞬發生得太快,待夜無煙反應過來,終究是慢了一步。
瑟瑟脫離了挾持,身子晃了晃,跌倒在地。視線不經意間掃過夜無煙的臉,發現他的一張俊臉,瞬間蒼白無血。
瑟瑟不禁苦笑,由此可見她和伊盈香在他心中的差異,並非隻有一點點。風暖倒是見機得快,知道挾持著自己是逃跑無望,竟轉而挾持了伊盈香。既然如此,她也沒必要再暴露武功,乖乖躺在這裏看戲即可。
“璿王爺,你的側妃在下已經玩膩了,不知道你的正妃滋味如何?”風暖冷冷說道,一手拿著彎刀架在伊盈香脖頸上,另一隻手在伊盈香的粉頰上捏了捏。
夜無煙本就冷酷的臉,在這一瞬間更加冰寒。任誰都能感受到周身散發出來的怒意。
“放了她,本王答應放了你!”夜無煙依舊冷冷說道,隻是聲音卻是不易覺察地顫抖著。
“放了我?這麽說,在下終於抓住了璿王的軟肋?”風暖的聲音裏有一絲嘲弄,卻並沒有欣喜,相反倒有一絲苦澀。
“在下雖知璿王是言出必行之人,但,在下還是有些不放心,煩勞您的正妃送在下一程!”風暖小心翼翼挾持著伊盈香,沿著山道,緩步向下而去。
那些手持弓箭的侍衛,見狀紛紛讓路,待風暖過去後,持著弓箭緊隨其後。一行人對峙著,不徐不疾地沿著山道,向山下而去。
瑟瑟知道夜無煙不會讓伊盈香出事,也知風暖不會有事。她很想再看一會兒戲的,可惜,那些人已經愈走愈遠。隻有她趴在山道上,好似被遺棄了一般。
一旦利用完畢,就隻有被棄的命運了。
“小姐……小姐……”青梅一溜煙兒地跑過來,將瑟瑟從地上攙扶起來。
瑟瑟瞧著青梅眼中不斷淌下的淚,心中也微微有些酸。她淡淡笑道:“傻丫頭,還不把你的外衫給本小姐披上,等著別人將我看光嗎?”
青梅頓時手忙腳亂地將身上的衣衫脫下來,披在瑟瑟身上。當雙手觸及到瑟瑟身上的吻痕時,眼淚淌得更歡了。
“小姐,我們下山吧!”青梅說道。
“不,我們不下山,我們上山求簽!”瑟瑟微笑道。
“小姐,你沒瘋吧?我們還要上山嗎?”青梅不可思議地問道。出了這麽大的事,小姐還要上山嗎?難道是方才受打擊過重,以至於開始說胡話了?想一想,不管是誰,大約都受不了這樣的事情的。
“青梅,我沒事。本小姐今日如此背運,當然要上山求簽了。幸好他們都走了,我還真不想和他們一起去求簽呢!況且,今日撿了一條命,該在佛前燒一炷香,表表心意。”瑟瑟淡然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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