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栗林忠道像一頭被逼入絕境的野獸,嘶聲力竭地對身邊的矢矧莊司吼道:“命令所有部隊!所有人!立刻用濕布堵住所有通風口!用泥土!用一切能用的東西,把射擊孔給我封死!快!快!”
矢矧莊司被他這突如其來的瘋狂舉動嚇懵了:“師團長閣下?您……”
“蠢貨!是毒氣!還有……還有比毒氣更可怕的東西!”栗林忠道一把推開他,他知道,一切都晚了。
他的“蟻穴”,最大的優勢是隱蔽和堅固,但最大的弱點,就是封閉。
這是一個巨大的,無法逃脫的鐵棺材。
……
“龍髓”號的艦橋上,劉文鋒放下了手裡的電話。
李雲龍湊了過來,臉上帶著一絲疑惑和不忍:“司令,真要這麼乾?給鬼子念悼詞?這……這有點太損了吧?”
劉文鋒沒有看他,隻是靜靜地望著遠處那座漆黑的島嶼,淡淡地說道:“對一群連人都算不上的畜生,用對待人的方式,才是對我們最大的侮辱。我要讓栗林忠道,在絕望中清醒地死去。我要讓他明白,他所效忠的,究竟是一個何等醜陋、邪惡的怪物。”
他抬起手,看了看腕上的表。
時針,指向了淩晨四點。
一年之中,夜最深,人最困乏的時刻。
他拿起指揮席上的紅色電話,用一種平靜到近乎冷漠的聲音,下達了那道早已擬定好的命令。
“B計劃,開始執行。”
命令下達的瞬間,海麵上,一直保持靜默的數十艘驅逐艦和巡洋艦,仿佛從沉睡中蘇醒的鋼鐵巨獸。
沒有驚天動地的炮火轟鳴。
隻聽到一陣陣沉悶的,如同巨人咳嗽般的“噗、噗、噗”聲。
夜空中,成百上千個小黑點,拖著不易察覺的軌跡,組成一張巨大的、無形的網,悄無聲息地,籠罩向了那座沉睡的島嶼。
風,停了。
一場地獄的盛宴,即將開席。
第一批炮彈落在了嘉手納海灘後方的山丘地帶。
沒有爆炸,沒有火光。
那些炮彈隻是如同熟透的果實般,輕輕地裂開,從彈體內,湧出大團大團濃稠的、帶著不祥黃綠色的煙霧。
這些煙霧比空氣更沉,它們沒有向上飄散,而是像有生命一般,貼著地麵流動,尋找著一切可以鑽進去的縫隙。
它們漫過焦黑的土地,填滿一個個彈坑,然後,它們找到了目標——那些日軍工事精心偽裝的通風口和射擊孔。
如同流水找到了缺口,黃綠色的毒霧,無聲無息地,灌進了栗林忠道引以為傲的“蟻穴”。
……
坑道深處,西竹健一正靠著牆壁打盹。
一股奇異的、像是爛杏仁和漂白水混合在一起的味道,鑽進了他的鼻孔。他皺了皺眉,從噩夢中驚醒。
“什麼味道?”他旁邊那個年輕的補充兵也醒了,他用力地嗅了嗅,臉上露出驚恐的表情。
“咳……咳咳……”
坑道更深處,傳來了劇烈的咳嗽聲,那聲音不像是人的咳嗽,更像是喉嚨被什麼東西死死扼住後,發出的絕望掙紮。
緊接著,是淒厲的、不似人聲的慘叫。
“敵襲!是毒氣!毒氣啊!”
恐慌,如同病毒般,在密閉的地下通道裡瘋狂蔓延。
西竹健一的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他終於明白,自己心中那不祥的預感,究竟是什麼了。
黃綠色的煙霧,從四麵八方湧來,所到之處,油燈一盞盞熄滅。黑暗和死亡,攜手而至。
士兵們像沒頭的蒼蠅一樣四處亂撞。有人試圖用濕毛巾捂住口鼻,但那刺鼻的氣體輕易地穿透了薄薄的布料,灼燒著他們的眼睛、喉嚨和肺部。
有人在地上翻滾,拚命地抓撓著自己的脖子,直到指甲裡都塞滿了血肉。
西竹健一看到,一個平日裡耀武揚威的軍曹,此刻正跪在地上,口吐白沫,眼球因為缺氧而暴突出來,像兩條死魚。他最後的哀嚎,卡在了被腐蝕的喉嚨裡,變成了一串無意義的嘶嘶聲。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
“出口!去出口!外麵有新鮮空氣!”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幸存的士兵們便瘋了一樣,朝著他們記憶中主坑道的出口方向湧去。
他們在黑暗中彼此推搡,踩踏著同伴的屍體,唯一的念頭,就是逃離這個正在變成毒氣室的地獄。
西竹健一也被裹挾在人潮中,他感覺自己的肺就像一個被點燃的火球,每一次呼吸,都帶來了刀割般的劇痛。
他的視線開始模糊,隻能憑著本能,跟著前麵的人影,在黑暗中踉蹌前行。
……
毒氣如同有生命的惡魔,在地道內肆虐。
栗林忠道躲在最深處的指揮室裡,他身邊的參謀們正在一個個地倒下。
矢矧莊司的臉色已經變成了青紫色,他的眼珠子鼓脹得像要爆出來,嘴裡發出“嗬嗬”的聲音,如同一隻被掐住脖子的雞。
“師團長……我們……我們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