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裡,一眾高級官員和將領,臉色都難看到了極點。
“中東那邊怎麼樣了?”
總統顧問,那位頭發花白的老人,疲憊地揉著太陽穴。
“道格拉斯還在堅持進攻。”
一個陸軍將領的語氣裡,充滿了無奈。
“但他手下的士兵,已經人心惶惶。逃兵與日俱增。他的所謂‘穩紮穩打’,在劉文鋒那些層出不窮的鬼玩意兒麵前,進展緩慢。那片沙漠,就是一個無底洞,正在吞噬我們最精銳的部隊。”
“也就是說,我們兩邊都在輸。”
老人一針見血地指出了事實。
辦公室裡,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們曾經是這個星球上最強大的國家,擁有最強大的軍隊。
但現在,他們卻被一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瘋子,逼到了兩線作戰,兩線潰敗的絕境。
“我們還有多少機動兵力?”
最高統帥,那個坐在辦公桌後麵的男人,終於開口了。
他的聲音,聽起來比實際年齡老了二十歲。
“本土的預備隊,已經全部投入了西海岸。但兵力依然嚴重不足。我們缺少有經驗的軍官,缺少重型裝備。”
陸軍將領攤開手。
“我們最精銳的部隊,要麼在歐洲維持秩序,要麼……就在中東那片該死的沙漠裡。”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地圖上,那個小小的島國——霓虹。
那裡,還駐紮著合眾國太平洋艦隊的主力,以及超過十萬人的,經曆過二戰洗禮的精銳海軍陸戰隊。
那是他們手中,最後一支成建製的,可以快速調動的戰略力量。
“不行!”
一個負責外交事務的官員立刻站了起來。
“我們不能從霓虹撤軍!安德烈的‘紅海艦隊’還在那裡虎視眈眈。一旦我們撤走,整個霓虹就會徹底落入劉文鋒的掌控之中!我們在遠東的戰略支點,就徹底沒了!”
“遠東的戰略支點?”
戈爾丁上將冷笑一聲。
“先生,當敵人的坦克快要開到芝加哥的時候,你還在關心幾千英裡外的一個島?我們的房子都要燒沒了,你還在乎院子裡的花盆?”
“可那是我們幾十年來經營的……”
“去他媽的經營!”
戈爾丁徹底爆發了,他指著地圖上那片血紅的西海岸。
“看看這裡!這才是我們的國家!這才是我們應該保衛的地方!如果連本土都保不住,我們就算占領了全世界,又有什麼意義?”
他的咆哮,讓那個外交官啞口無言。
是啊,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最高統帥閉上了眼睛,似乎在進行著痛苦的抉擇。
放棄霓虹,意味著他們將徹底失去對遠東事務的主導權,意味著他們幾十年來的心血付諸東流,意味著向全世界承認,他們已經無力維持全球霸權。
但不放棄霓虹,西海岸的戰局,很可能在短時間內就徹底崩盤。
那將是比失去霸權更可怕的,亡國的危機。
良久,他緩緩睜開眼。
“給駐日盟軍司令部下令。”
他的聲音很輕,卻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寒意。
“放棄對霓虹本土的一切軍事行動。收縮兵力,固守橫須賀和佐世保兩大軍港。”
“同時,命令太平洋艦隊,和駐紮在霓虹的三個海軍陸戰師,立刻、全速,返回本土。在聖迭戈集結,準備對西海岸的叛軍,實施反攻。”
命令下達了。
辦公室裡,一片死寂。
每個人都知道,這個命令,意味著什麼。
它意味著,一個時代,結束了。
那個由他們主導的,耀武揚威的時代,隨著這道命令,被畫上了一個屈辱的句號。
……
霓虹,東京灣,橫須賀港。
海軍陸戰隊中士約翰遜,正罵罵咧咧地指揮著手下的士兵,把一箱箱彈藥和物資,搬上運輸船。
“快點!快點!你們這群蠢豬!想留在這裡被那些瘋子當成晚餐嗎?”
碼頭上,一片混亂。
無數的霓虹民眾,正圍在港口的警戒線外,用一種混雜著憤怒、恐懼和迷茫的眼神,看著他們這些曾經的“占領者”,如今的“逃跑者”。
“騙子!你們答應過要保護我們的!”
“你們走了,我們怎麼辦?”
“魔鬼!你們和那些黑船上的魔鬼是一夥的!”
咒罵聲,哭喊聲,不絕於耳。
約翰遜對此充耳不聞。
他隻想快點離開這個鬼地方。
這一個多月來,東京已經變成了一個真正的人間地獄。
安德烈的那支“紅海艦隊”,在摧毀了東京的工業和軍事設施後,並沒有占領這座城市。
他們隻是把城市分割包圍,然後,像投喂野獸一樣,定期向城內空投武器和少量的物資。
於是,這座曾經繁華的都市,退化成了一個最原始的叢林。
舊的黑幫,退役的軍人,狂熱的右翼分子,甚至是一些隻想活下去的普通人,為了爭奪那些從天而降的“恩賜”,組建了無數個大大小小的武裝團夥。
每天,東京的街頭,都在上演著最血腥的火並。
約翰遜他們這些駐日盟軍,成了最尷尬的存在。
他們不敢出兵彈壓,因為他們兵力不足,而且那些黑色的幽靈艦隊,隨時可能把炮口對準他們。
他們也無法撤離,因為華盛頓的命令是“堅守”。
他們就像一群被困在籠子裡的看客,眼睜睜看著這座城市,在混亂和血腥中,一點點腐爛。
現在,撤退的命令終於來了。
約翰遜沒有絲毫的留戀,隻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
“長官,我們真的要放棄這裡了嗎?”
一個年輕的士兵,看著遠處那些燃燒的廢墟,有些不忍地問。
“放棄?”
約翰遜冷哼一聲,一腳把那個士兵踹上船。
“小子,你該慶幸。我們不是放棄這裡,我們是去拯救我們自己的家。”
“我們的家,也變成這個樣子了。”
最後一艘運輸船,緩緩駛離港口。
約翰遜站在船尾,回頭望去。
他看到,就在他們離開後不久,幾支霓虹人的武裝,已經為了爭奪他們留下的軍營,爆發了激烈的槍戰。
而在更遠的海麵上,安德烈那支龐大的黑色艦隊,像一群沉默的鯊魚,靜靜地注視著這一切。
約翰遜忽然打了個寒顫。
他感覺,他們不是在撤退。
他們隻是從一個地獄,奔赴向另一個,更大的地獄。
當最後一艘合眾國的運輸船消失在海平麵上時,安德烈正站在“紅海艦隊”旗艦的艦橋上,用高倍望遠鏡,欣賞著橫須賀港內爆發的槍戰。
“將軍,他們跑了。”
他的副官,那個同樣高大的俄國人,語氣裡帶著一絲遺憾。
“我們為什麼不把他們留下來?用他們的屍體,來肥沃這片土地。”
“蠢貨。”
安德烈放下望遠鏡,灌了一大口伏特加。
“一群喪家之犬,殺了有什麼意思?將軍的計劃裡,他們還有用。”
他指著那座徹底陷入無政府狀態的城市。
“我們的任務,不是殺光這裡的人。是摧毀他們的精神。你看,現在多好。沒有了外來的‘保護者’,他們終於可以毫無顧忌地,互相撕咬了。”
他露出了一個殘忍的笑容。
“這才是真正的‘淨化’。讓他們自己動手,把那個虛偽的‘武士道’,連同他們的文明,一起埋葬。”
副官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那我們接下來做什麼?將軍有新的命令嗎?”
“有。”
安德烈拍了拍他的肩膀。
“將軍讓我們在這裡,舉辦一場……盛大的派對。”
……
漁民小林健助,現在已經不是漁民了。
他的小木船,在一次幫派火並中,被流彈擊沉。
他自己也差點死掉。
現在,他成了一個拾荒者。
一個在東京廢墟裡,尋找任何可以果腹或者交換的東西的可憐蟲。
他的兒子一郎,始終沒有消息。
或許是死在了龍國,或許是死在了回國的船上,又或許,是死在了東京某個不知名的角落。
小林健助已經不去想了。
想得太多,會讓人發瘋。
今天,他的運氣不錯。
他在一棟被炸毀的百貨大樓的地下室裡,發現了一箱完好無損的罐頭。
是牛肉罐頭。
在如今的東京,這比黃金還要珍貴。
他用破布把箱子小心翼翼地包好,背在身上,準備返回自己的藏身處——一個廢棄的下水道。
但他剛走出大樓,就被幾個人攔住了。
為首的,是一個穿著破爛軍裝,臉上有一道刀疤的男人。
小林健助認得他。
他是附近一個叫“大和魂”的幫派的頭目,叫阪田。
以前是個陸軍曹長。
“老家夥,運氣不錯嘛。”
阪田的目光,落在了小林健助背後的箱子上,露出了貪婪的表情。
“把東西交出來,我可以饒你一命。”
小林健助的身體在發抖。
他知道,反抗隻有死路一條。
他顫顫巍巍地,準備把箱子放下。
就在這時,天空中,傳來了熟悉的,那種扁平黑色飛機的轟鳴聲。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抬頭。
隻見數十架“鬼蝠”攻擊機,正低空掠過城市的上空。
但它們沒有投下炸彈。
而是投下了無數個巨大的金屬箱子。
箱子用降落傘吊著,緩緩落下,散布在東京的各個區域。
其中一個,就落在了離小林健助他們不遠的一片空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