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安不知道要怎麽和友人開口。
他經曆的,這渾渾噩噩,無時無刻不在逃生的日子,現在全都變成了隻有他和她擁有的記憶。
而且,他不知道現在的自己能有什麽作用,沒有異能,世界安寧,秩序穩定,法律嚴明,習慣了十個月的,隻為了生存而保留下來的行為作風,不能適應這個社會。
青年慢慢蹲下,捂著眼睛。
“要出去兜風嗎?”友人歎氣。
牙塔處在西南水陸交通樞紐,有一灣很長很寬的大水,名叫月脊江。
友人開著車,不時看向副駕駛的青年,最終在一條尚未開通的新道上停下,“出來透透氣也行,今晚空氣不錯,還在江邊,風景也好。”
喪屍病毒爆發後,就不會有徹夜長明的燈光了。
遊安鬆開安全帶,推門下車,翻過欄杆,踢了腳路外的石子,“我找不到她了。”
向來絮絮叨叨的友人此刻非常安靜,隻是半坐在欄杆上,認真傾聽。
“一直都是她先出現,然後又從我的身邊消失。”
“之前我還能跟上她,但我現在已經不知道我能做什麽了。”
友人開口。
“遊安。”
“你其實不必等。”
青年眸子很低,映著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江水,隱隱濕潤。
如果是在末世,如果隻剩他孑然一身,那他隻有這條命了,可以跟從自己的內心。
但是當友人隨著倒帶死而複生,他害怕再有變化,他害怕同樣的打擊再經曆一次。友人,是他的朋友,是他的親人,更是他這麽多年以來的人生導師,沒有友人的幫助,他可能早就餓死橋底。
但是當這盛世隨著倒帶重新降臨,他害怕,隻是一場幻影。這樣的災難,對人類文明來說幾乎是摧毀性的,能輕易滅殺他的希冀。
而所有的美好,都和她有關。
他卻害怕觸碰。
他,從頭到尾,大概隻是一個普通人罷了。
但她呢?
白盈,完美到不甚真實,仿佛挫折永遠不會將她打倒,她永遠能積極向上,永遠能輕而易舉地化解一切危機,沒有她做不到的事情。
她身上有著曆經千帆的滄桑,但這容易被磨平的棱角卻從未消失。
他,自卑。
意識到這一點的青年,忽然就愣住了。
他明明從未自卑,即使是孤兒出身,他也不認為自己比別人差。他生來情緒很淡,但也不是無知無感,該是他的,他會去爭,待人接物,他向來不卑不亢。
青年側顏俊秀,在路邊江上,碎發隨輕風微動,此刻淡金色的眼眸忽而平靜下來,如汪著一潭清泉。
“我喜歡她。”
勇氣似乎便在這瞬間讓他充滿力量,他的靈魂,他的大腦,都在為了這個既定的事實歡欣鼓舞,那些陰霾,一掃而空。
友人看出了他心境的變化,莫名鼻子一酸。
“我知道了。”
在這盛世之下,在和平安寧的日子裏,在每一個因為她而感到幸福的時刻。
他應該要去幫助她。
即使是現在,她一定也在追尋著不知是何處的謀害和追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