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見到魔族裝甲獸的強橫,將軍們有了畏戰之意?
“第二軍軍團長白川在不在主帳?”
“殿下,這個我不清楚。他們沒提到白川大人。”
白川不知情,幾個中級將領為什麽要在這深更半夜越級求見自己?想起了當年的沙加兵變,紫川秀心頭蒙上了一層陰影。他不動聲色:“知道了,謝謝你。”
巡邏隊長受寵若驚的立正行了一個禮:“殿下,為您效勞是我們的榮幸!”
看著巡邏隊舉著火把消失在那重重疊疊的營帳叢林中,紫川秀輕聲說:“古雷。”
“大人,請吩咐。”聽紫川秀那低沉的聲音,古雷立即知道有什麽特別的事發生了。
“你立即去找白川,讓她帶一隊秀字營到主營來。讓她多加留神——你明白什麽意思?”
“大人,我明白。”
“很好。夜很深了,部隊調動不要響動太大,不要驚動了大軍歇息。”
“明白,大人。”
“你去吧,我先去主營看他們說什麽。”
“大人,下官覺得,我們最好還是先去與白川大人會合,然後再去主營比較好。”
紫川秀輕笑:“古雷,你擔心到哪去了?我隻是提防萬一罷了。我還不至於怯弱到這種地步,連見自己部下都要帶護衛。你照我的吩咐通知白川就行了,她知道該怎麽處理。”
聽紫川秀的語氣堅決,古雷隻得說:“大人,那我就過去了?您多加小心。”
“去吧。”
與古雷分手後,紫川秀繼續向主營方向策馬前進。一路上,他很注意的留神各處軍營的情況,看到士兵們都依然安然在營帳中歇息,巡邏隊秩序井然的巡視四方,看到大營依然秩序井然,沒有動亂的征兆,紫川秀放心不少。
到了主營,他更是放下心來。因為主營的警戒部隊依然是自己的衛隊和秀字營。晚間值勤軍官向他報告,德昆、德敬、布雷等人求見。
“隻有他們幾個嗎?”
“是的,大人,都是今天參戰的將領。”
“請他們進來吧。”
半響,腦袋整個裹著紗布的德昆和另外幾個半獸人將軍大步進來。在今天的戰鬥中,德昆被魔族的弓箭手射瞎了一隻眼睛。
紫川秀起身迎接他們:“德昆,都傷成這樣了,怎麽還不去休息?還有諸位,你們今天都辛苦了,該早點歇息啊!找我有事?”
德昆帶頭,半獸人將領們齊齊跪倒在地,匍匐在地連連磕頭。
紫川秀一下愣住了:“你們這是在幹什麽?到底是什麽事?”
可是半獸人將領們不肯答話,隻是一個勁的磕頭流淚。最後,紫川秀都快發火了,德昆才吞吞吐吐的說了,原來晚上在聯軍主營開會,一些東南軍的將領冷言冷語:“遠東強軍,名頭倒大,卻連一天都堅持不下來。”
“有這樣的盟軍,我們可倒了大黴!敢情秀川大人千裏迢迢帶過來的就是這樣的貨色。”
畏於紫川秀的地位,這些話他們不敢在紫川秀麵前說,但跟隨紫川秀過去開會的遠東將領可是受了不少白眼。散會後,紫川秀留下跟斯特林單獨商議,與會的遠東將領先回來了,把事情添油加醋的一說。
知道因為自己的敗戰,光明王在眾路友軍麵前受到了屈辱,參戰的半獸人將領無不羞愧激憤,他們集體前來向紫川秀請纓,要求明天再戰。
知道原因,紫川秀鬆口氣:“原來是這個事。諸位,勝敗乃兵家常事,隻要盡力就行了,一場戰鬥的輸贏倒也不必太放心上。”
德昆抬起頭來,那隻完好的右眼中滿是淚水:“殿下,俺們太不中用,兒郎們沒出息,給大人您丟臉了!大人,明天請再給俺們一個機會,俺們定能給殿下您挽回臉麵!”一邊說著,他包著紗布的左眼不住的滲出血來,望之觸目驚心。
將軍們齊聲說:“殿下,再給我們一個機會吧!這次,我們定不會再給大人您丟臉了!”
“殿下,今天戰鬥中有一批孬種,他們從陣地上逃跑了!現在,我已把他們通通抓起來了。隻要殿下您同意,我立即軍法處置他們!”
紫川秀霍然站起來,怒道:“胡鬧!人現在在哪裏?”
“就在主營外,我已安排軍法隊,馬上就要行刑了……”
“帶我去!”紫川秀打斷德昆,口氣是不容置疑的。
將領們簇擁著紫川秀出去。營外的空地上,火把通明,空地上,幾百名半獸人士兵被反捆了雙手,或蹲或坐。在他們周圍有武裝士兵在擔任看守,刀劍出鞘,神情冷峻。現場鴉雀無聲,氣氛緊張,隻聽到火把劈劈啪啪的燃燒聲。
“大人,這就是今天臨陣逃脫的士兵。我們準備等下執行軍法……”
紫川秀揮手打斷了德昆,他走近去,一個個打量著那些被反捆了的士兵們。很多士兵都是身上帶傷,血跡斑斑。
紫川秀緩緩一個個看過去,在他銳利的目光注視下,疲憊不堪的士兵呆滯的臉上露出了羞愧的表情,低下頭去不敢與紫川秀對視。
在一個小個子半獸人兵麵前,他停住了腳步,心頭一顫:這個士兵實在太年輕了!那稚氣的臉孔,那黑汪汪的眼睛裏童真的眼神,還有臉上那惶恐又不知所措的表情——他還是個孩子啊!
“你是哪個村的人?多大了?”紫川秀問,聲音很低,語氣溫和。
小半獸人抬起了頭,黑漆漆的眼珠慌張的望著紫川秀,淚水直流,卻說不出話來。紫川秀身後的德昆嚴厲的嗬斥他:“光明王在問你話!還不回答?”
“不要嚇著他了,他還是個孩子,我看頂多十五歲。”紫川秀彎腰俯身摸摸那士兵毛茸茸的頭頂,溫和的說:“你參加了今天的戰鬥?殺了幾個魔族兵啊?”
小半獸人點頭,小聲說:“殿下,俺一個魔族兵也沒殺到……”
“為什麽呢?”
“裝甲獸上來以後,俺爹叫我趕緊走,俺什麽也不知道,聽爹的話連忙就跑了……光明王,俺知道錯了,當兵不該貪生怕死,丟人……”
“你爹?”
“俺跟俺爹一起當兵的,一直是爹帶著俺打仗。俺什麽也不懂,都是聽爹的話。”
“你爹呢?”
“他朝綠皮崽子那邊衝過去,一邊回頭叫俺快走,後來他被裝甲獸打死了。”
“你親眼看到了?”
“俺親眼看到了,俺爹和幾個叔叔拿著砍刀圍著一個裝甲獸砍了好幾下,可就是砍不死他。那個裝甲獸拿刺槍一個又一個捅翻了我們的人,最後將俺爹捅了個對穿。這時俺爹還沒死,掉頭拚命衝我揮手,吐著血,叫我快跑……俺那時候也慌了,看裝甲獸那麽凶,也不敢上去為俺爹報仇,跟著大夥就這樣逃了……殿下……殿下……俺知道錯了……”
說著說著,小半獸人聲音中已經帶了哭腔:“求您了,俺再也不敢逃走了,俺下次一定戰鬥到底……求您不要將這個事告訴俺家裏族人,不然俺一族人都要丟臉了……”
空地上鴉雀無聲,隻聽到一個幼稚的嗓音說話。紫川秀心頭沉重,像是壓著鐵塊一般沉重。
他看看四周,沒有人說話,無論是那些被捆著的逃兵還是看守的軍法隊都扭過了頭去,神情沉重。想起了今天那場慘烈又絕望的戰鬥,想起今天倒下的戰友,百戰餘生的戰士們眼中波光閃動。
紫川秀掉頭望了德昆一眼,那眼神頗為不滿。德昆連忙解釋:“殿下,俺也不知道這事,真的不知道……”
不知為什麽,他解釋的聲音越來越小,在紫川秀嚴厲的目光下,他漸漸低下了頭,不敢與紫川秀對視。
將軍們隻在乎功勳和榮耀,誰關心那些無名士兵的生死呢?
紫川秀歎口氣:“不說了。把大夥全部放了吧。”
德昆要說什麽,但紫川秀打斷了他:“我知道你想說什麽,軍法嚴明固然是必要,但也要知道變通。看這些人,差不多個個帶傷,我就不信他們就沒經抵抗?要對付裝甲獸這樣恐怖的敵人,靠殺一儆百來恐嚇士卒是行不通的。若說今天誰有責任的話,該負最大責任的人是我!我沒有估計到裝甲獸軍團的突然出擊,沒料到魔神皇會如此突然的投入預備部隊。對於裝甲獸這種全新的兵種估計不足,作為指揮官,我讓部隊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倉促的投入了和裝甲獸的血腥廝殺之中,在戰局不利的時候,我更沒能果斷下達撤退令,造成了更大的不必要傷亡——”
壓抑住激動的心情,看到德昆那震驚的表情,紫川秀突然意識到,自己失態了。
將領的堅定是部下勝利信心的根源,在下屬麵前暴露自己的沮喪和後悔那是臨陣指揮的大忌。即使眼前伏屍百萬,優秀的將軍能連眉頭都不挑一下。自己也不是戰場的初哥了,今天怎麽會犯下這麽低級的失誤呢?
是愧疚,是愧疚使得自己不由自主的尋找一個可以宣泄的口子。
他放緩了語氣:“總之,你先把他們放了吧。”
“是,殿下。”德昆聽令行事,他衝著士兵們喊道:“光明王殿下有令,不追究你們了。警衛隊,過來把他們放了吧。”
衛兵們快步過來,幫被捆綁著的士兵解開了繩子。
他們被捆了很久,得知被赦免了,有些人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有人搖晃著腦袋,張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那些瀕臨絕望的呆滯臉上出現了狂喜的表情。
“還不感謝光明王殿下寬宏大量的恩典?”德昆嚴厲的喝道。
“啊啊!”死裏逃生的士兵們發出了狂喜的叫聲,他們參差不齊的叫道:“謝謝殿下,謝謝殿下……”喊聲中飽含著發自肺腑的強烈感激之情。
“殿下,謝謝您!我定會努力戰鬥,絕不再當逃兵!”那個少年半獸人奔到紫川秀麵前,莊嚴的說道,神情肅穆。
紫川秀閉上了眼睛,以免淚水溢出眼眶。他的耳邊回響起了斯特林的話:“遠東各族民眾不計前嫌,不遠萬裏馳援燕京,他們付出了巨大的犧牲。此份情意,我們人類欠下了他們重重的一筆。”
是啊!遠東最優秀的兒郎們跋山涉水,跨越了千山萬水來到人類的土地上,與魔族最凶殘的兵種搏鬥廝殺,被打得粉身碎骨、腦漿迸裂,被魔族裝甲獸沉重的腳步踩成了肉泥。他們到底是為了什麽?
不是為了人類,不是為了追求“大陸霸權”之類虛無縹緲的東西,魔神皇卡特陛下與紫川參星殿下的野望跟他們更是毫無關係。那些淳樸的半獸人漢子,隻有一個原因:相信光明王。
他們堅信,光明王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為遠東著想。光明王深謀遠慮,思慮深遠,雖然自己不能理解他的用意,但隻要堅決執行殿下的命令就夠了。
那些戰死的士兵們,即使在他們生命最後一刻都堅信,自己的犧牲,定然會為遠東換來一個美好的未來,自己的鮮血不會白白流淌,自己是在保衛自己的妻兒父母。
血染沙場的戰士險些要死在自己人手上,剛剛死了父親的兒子向自己宣誓再戰,被赦免士兵出自真心的感激涕零、痛哭流涕——那些淳樸的半獸人士兵們啊,他們竟沒有一個人意識到,他們竭盡全力在打一場根本跟自己無關的戰爭!
對這份盲目而狂熱的信任,紫川秀感到了深切的悲哀和沉重。
一個民族千年的期盼和希望,千萬人對自由和幸福生活的向往,自己背負了太多太多的東西,一想到自己有可能辜負他們,那種沉重的負罪感壓得紫川秀喘不過氣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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