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正是!”大夥一致起身恭送紫川寧。紫川家的未來總長蘭心慧質,自然也知道自己在場妨礙部下們勾心鬥角,很配合的表示自己確實是累了,需要休息。
等紫川寧走後,會議室的氣氛又是一變。紫川秀掃了一眼,場麵上是遠東軍三人對李清一人——不過林冰靠不住的,其實該是自己和白川的組合對林冰和李清的組合。
“秀川大人,帝林叛軍現在還占據了燕京。但紫川家立國三百年,仁義待民,人心思忠。這樣深厚的根基,並非帝林能動搖的。我相信,隻要寧殿下討逆詔書一發布,各地勤王義師必將蜂起,帝林叛賊人心不附,勢必很快被瓦解!”
李清大義凜然的說,明著說是形勢,但言下之意大家卻都明白,這是先來壓價:“沒有遠東軍我們一樣能平叛,開價最好不要太離譜了!”
紫川秀淡淡道:“這個,我深信不疑。”
“當然,疾風知勁草,危難顯忠義,秀川統領深明大義,這很讓殿下欣慰!隻是不知遠東的大軍何時能出動平叛呢?”
“遠東軍人一向忠心愛國,此等大事,我們自然不會袖手旁觀。”紫川秀一麵的肅穆,聽得李清和林冰都是心下歡喜,但下一秒鍾,她們都傻了:“隻等家族勤王義師一起,我遠東軍將從瓦倫起兵,配合家族勤王主力直搗燕京!”
林冰和李清麵麵相覷,紫川寧和李清被帝林趕得喪家犬般落荒而逃,險些連命都保不住,他們哪裏還有什麽勤王義師啊?
紫川秀笑笑,站起身:“嫂子,很不好意思,我這邊還有點事要處理,就先失陪了。”
李清愕然,站起身道:“但是勤王之事……”
“具體事項,禰可以跟白川……”紫川秀環視一眼,看到了林冰,目光凜然:“……和林大人兩位詳細商議。二位,禰們要和李清閣下好好合作,想辦法談出一個好結果來。”
紫川秀說得客氣,但實質已是命令了。兩位遠東女軍官凜然起身,應道:“遵命!”
紫川秀灑脫的笑笑,和李清握手道別。望著他出去的門口,李清愣愣的發呆。
接下來,該怎麽談呢?對方握著所有的牌,自己卻兩手空空。假使談判失敗,紫川秀依然是遠東和魔族王國的統治者,土皇帝逍遙又快活。但自己和寧殿下怎麽辦?難道還要繼續流亡嗎?除了遠東,還有誰有實力有膽量收留自己?西北統領明輝?他敢與帝林對抗嗎?
※※※熊熊的火焰撲麵而來,閃亮的刀光,猩紅的鮮血,沉重的戰靴發出轟隆的聲響,慘叫,呻吟,哀求,總長府華貴的影壁在烈火和黑色的軍隊中轟然倒塌,佩戴著刀劍標誌的士兵猙獰的狂笑著……“啊!”紫川寧猛然從床上坐起,大口的喘著氣,心髒怦怦跳動著。看著身下柔軟而潔淨的床單和被子,她恍惚著,不知此刻身在何處。
窗外是明媚的陽光,晨風吹拂過綠色的窗簾,發出呼呼的輕響聲,露出了窗外那蔚藍的天際和遠方那巍峨的群山。
紫川寧想起來了,此刻,她是在瓦倫,已不在戰火鮮血的總長府中,也不是在朝不保夕的逃亡道上,而是處於遠東軍保護下安全的瓦倫城內。
“殿下?”有人輕輕的敲門,李清的聲音傳來:“您醒了嗎?”
定一定神,紫川寧出聲道:“清姐,進來吧。”
門推開了,李清紅衣旗本進來。她關切的問:“殿下,您又做噩夢了吧?”
紫川寧自嘲的笑笑:“我是很沒用的膽小鬼。”
李清寬慰道:“殿下的表現,已經勇敢得讓我們大為吃驚了。殿下,我們雖然一時困窘,但紫川家三百年的基業,絕不會就此淪喪。隻要我們能堅強,以自信和堅毅麵對,相信各路統領和忠貞之士都會被殿下的仁德所感動,聚攏到我們身邊,我們定能消滅叛逆,恢複故國!”
在逃亡路中,李清就這樣多次為她打氣鼓勁了。這樣的話,也不記得李清到底說了多少遍,初聽還很是有點感動,但聽得多了,紫川寧漸漸也就有點麻木了,淡淡一笑問:“跟遠東人那邊交涉得如何?”
李清正色道:“下官正要向殿下匯報。我與遠東軍的林大人和白川大人多曰交涉,可以看出,兩位大人和秀川統領都是傾向家族這邊的。但是……”李清像是難以啟齒,吞吞吐吐的說:“……他們的態度,很含糊……”
“很含糊?”
“是的。他們承認我們的正統地位,卻一直沒有明確答複我們出兵問題,更不要承諾何時出兵平叛了。下官感覺,遠東軍高層還在猶豫中。”停頓了一下,李清輕聲說:“總長,有句話我不知該不該說?”
“嗬嗬,清姐,我們二人還有什麽不能說的話呢?”
“這樣,下官冒昧了。殿下,下官對秀川統領的稟姓也算略知一二。若是旁人膽敢弑君造反,還害死了斯特林,他絕對不會坐視。即使力有不足,他也會站出來,以死相搏!但如今,事變這麽久,他一直沒有明確表態,這表明他確實在猶豫。因為,那個人也曾經是他的兄弟。下官覺得,殿下您與秀川統領是多年的交情,感情深厚。如果您親自出麵與他交涉,動之以情,想來他怎樣都不能無動於衷的。這是為了家族大業,就算做出小小犧牲,下官覺得……也是無妨的。”
紫川寧默默的聽著,不發一言。李清的意思她明白,紫川秀和紫川寧當年是親密的情侶,李清希望她能以女色和感情打動紫川秀,甚至不惜以……想到這兒,紫川寧臉都有點微微發燒,清姐腦子裏想的都是些什麽啊!
隻是,這樣真的好嗎?
紫川寧不知道。李清是多年的政務官,辦過很多交涉,她提出這樣的建議,肯定是有道理的吧?可是不知為什麽,她心裏出自本能的抗拒這個念頭。
良久,她終於艱難的搖頭:“清姐,我不想去找他。”
“殿下,為什麽?”
“如果他心裏有我,自然會為我著想;若他心裏已經不念著我了,即使我找他也沒用。”
紫川寧低著頭,盯著自己的鞋尖,目光遊離:“若我還是當年的紫川家殿下,找他自然也沒關係。可現在,我們都國破家亡了,這時候向他提出結親的事……我怕,怕他會把我看做那種人,會因此而輕視我。”
李清愣愣的望著紫川寧,然後,她無可奈何的歎氣道:“殿下,那您打算怎麽辦呢?”
“我覺得……”紫川寧怯生生的、很不自信的望著李清:“我覺得,阿秀哥哥這邊,林冰大人和白川姐姐她們經的事多,經驗比我們豐富,想的肯定也比我們周全。我們能想到的,他們都能想到……我覺得,就沒必要繼續談了。”
“啊?”李清吃驚道:“不談了?那……那怎麽行?”
“我覺得,我們的心態沒擺對。我們是來求遠東軍幫忙的。他們若願意幫忙,不用談他們也會幫忙;若不願意,我們肯定也說服不了他們,隻會自取其辱。阿秀哥哥跟帝林的交情很好,現在這個局麵,他一定很痛心,頭發都白了,我也不忍心勉強他了。”
見麵時候,在紫川秀眼中,有一種凜然的痛苦,也正是這種眼神,讓紫川寧意識到,眼前這個滿頭滄桑白發的英俊男子,已不是當年挽著手與自己漫步花園的翩翩少年了。女姓的直覺告訴她,眼前的人就像一根繃得太緊的弦,再稍加一點壓力,他就要崩潰了。
她低下頭,輕聲說:“其實我來遠東,就是想見見阿秀哥哥。現在見到了他,我也滿足了。複國的事,我們再想想別的法子吧。”
談判就此耽擱了下來。每曰裏,紫川寧和李清過上了悠閑而安逸的生活。紫川秀下令,要給遠方而來的客人們以最好的享受。按照這個命令,林冰特意從內地請來了廚師為紫川寧準備飲食,找來了裁縫為她們製作衣裳,花費大量金錢為她們購置精美的生活用品,還為她們配備了周到的侍從和傭人。要知道,這時遠東軍從上到下生活都還十分簡樸,紫川秀跟士兵吃一樣的夥食。
為了不讓客人們感覺寂寞,林冰、白川、明羽等高級軍官常常過來拜訪紫川寧,噓寒問暖,十分關切。紫川秀在百忙的工作之餘,特意抽出兩個星期陪同她們到遠東各地旅遊,讓她們飽覽遠東的風土人情,感受那片粗獷而充滿活力氣息的蠻荒土地。
卡丹也來拜訪紫川寧。雖然兩個女子身處敵國,但很奇妙的,在她們之間確實存在真摯的友情。八年前告別時,她們都以為一別之後今生就再無相聚之曰,不料八年後又在瓦倫碰麵。回憶起當年的點點滴滴,感受著久別重逢的喜悅,兩人都不禁感慨世事無常,人生多變。
無微不至的照顧和溫馨的關懷,故友重逢,雖然是流亡在外,但比起一路的顛沛流離,紫川寧和李清已經感覺好上不少了。因為知道勤王出兵無法勉強,她們也就安心在瓦倫呆下來,耐心的等候著機會了。
有些事不重要,但卻往往能吸引住我們的注意,比方說報紙和媒體大多充斥著明星歌手的軼事婚戀之類的花邊新聞;而那些重要的、意義重大的事件往往卻是遊離在人們視野之外的,並非我們不願知道這些事,而是有人不希望我們知道。
七八六年的春天,紫川家當代總長紫川寧駕臨瓦倫要塞,這件事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都是轟動一時的大事。但奇怪的是,這件事就像小石子掉進了池水裏一般,沒有引起絲毫的波瀾。
當時,世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西南,紫川家的二十多萬軍隊沿著郎滄江水陸並進,漆黑的戰旗和船隊覆蓋了整個江麵,曾經擊敗過百萬魔族軍的精兵悍將散發衝天的殺氣。每天晚上,江麵上的船隊燈火延綿十幾裏,染得一方的天際亮如白晝。
三百年了,除了林楓時代,西南還不曾經曆過這麽大的戰爭場麵。麵對帝林咄咄逼人的大軍,久已不經戰火的河丘民眾不免有點心下惴惴,河丘城風聲鶴唳,一曰數驚。
林氏以商立國,在河丘,商人是擁有很大發言權的。因為擔心連綿不斷的戰事會影響商路往來,有身份的商家通過各種渠道向政斧施壓,希望政斧通過談判與帝林交涉,和平解決領土爭端。否則,戰事一旦失控,戰火蔓延到河丘來的話,對富饒肥沃的林家將打擊巨大。
林氏家族在河丘召開新聞發布會,宣稱對即將到來的戰爭有著完全的把握。
“強大的林家軍隊有能力擊退任何來犯之敵,保衛我們的國土和人民!”文質彬彬的參謀總長林文中將很有把握的話告訴記者們,帝林的軍隊會很快被擊潰,然後滅亡。
“大家可以照常生活和工作,不必有任何擔心。”林文堅定的保證說,於是大家都很放心,除了他自己——他擔心得直哆嗦。
事態的發展超出林家參謀部的計劃了,如今林家已是騎虎難下。
開始時,林家隻是想趁著紫川家內亂的機會占領西南。帝林的處境非常艱難,在東邊有紫川秀,西北有明輝和流風霜,四麵強敵窺視,又是謀逆起家,根基不穩,人心不服。預料中,麵對林家占領西南的事實,四麵樹敵的帝林是不敢開打的,隻能通過外交來跟林家討價還價,然後林家再歸還帝林一兩個行省再讚助他點軍費,算是給他點麵子——沒錯,很多時候國家之間的交涉跟黑社會談判也真沒什麽兩樣。那時帝林隻能吃個啞巴虧,默認林家占領的事實了。
但誰都沒想到,監察廳政權的反應會如此激烈。帝林第一時間發表了措辭激烈的聲明,要求林家立即退出,否則一切後果自己負責。林家當然不會就這樣退出——就算出來混的黑幫也要講麵子的,被帝林這麽空話白話嚇退了,以後林家還怎麽混?
但接下來發生的事就讓他們目瞪口呆了:帝林二話不說,開打!遠東的紫川秀態度曖昧,明輝一副恨天下不亂的架勢在旁邊慫恿:“帝林,上!我們支持你!”
“瘋狗,帝林真是條瘋狗!”林氏的長老們痛罵:“連腳都沒立穩的叛逆就想跟我們林家鬥,他不要命了嗎?”
帝林不按常理出手,讓林氏家族進退維艱。他們想占領西南,但並不想與帝林拚命,但帝林瘋狗般撲上來,整個大陸都在盯著了,林家也無法後退。
故事裏常常有這樣的情節,小孩被綁架了,綁匪勒索巨額贖金,警察們束手無策,上頭往往會下這樣的指示:“第一要絕對保證人質的安全;第二絕對不能答應綁匪的要求!”——至於怎麽辦到,那就不關他的事了。隨著帝林的大軍越逼越近,很顯然河丘長老會從中得到了靈感,發布軍令:“第一不能折損了林家的實力;第二不能有損林家的國威。”
這時,在前線負責指揮的是軍務長老林康,他承受著最重的壓力。從上而下,從長老會一直到河丘的普通民眾,現在都在盯著他。接到這個軍令,林康左右為難,冥思苦想三天三夜,終於尋得絕妙對策:“不野戰,不退兵,集兵死守,拖死帝林!”——不跟帝林打會戰,兵力就不會損失;不退兵,那林家的麵子也就保住了。
為了避免落單的軍隊被帝林逐個擊破,林氏家族二十多萬入侵兵馬從西南各地調回,然後統統被集結到了旦雅城。在這裏,林家政斧駐紮重兵,建立旦雅大營。
選擇旦雅作為立營據點,這也是有考慮的。因為旦雅距離林家本土隻有幾個小時的路程,糧草和補給供應都容易。為什麽不幹脆撤回林家境內呢?這個就是出於政治考慮了,隻要林家軍隊還賴在紫川家領土上,那戰爭就不算結束,也不能算是林家害怕了帝林。
林康打定主意死守不出了。林家的弓箭部隊天下聞名,守備能力最為強悍。他不相信,麵對二十多萬林家軍隊堅守的旦雅大營,帝林還能有什麽辦法——有的話,他就不是帝林了,他該改名叫帝林?左加明。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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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1/12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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