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飛快,轉眼間就到了我退伍的那一天。
清晨,我早早地收拾好了行李,站在營房門口,望著這片熟悉的訓練場,心裡五味雜陳。兩年的時光像一場夢,如今夢醒了,我卻有些不舍。
李長發班長和王參謀走了過來,站在我身旁。班長的眼睛有些發紅,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最終隻是拍了拍我的肩膀,聲音有些哽咽:“頂天,以後到了社會上,做事彆那麼急躁,穩當點。遇到啥難事,記得給我們打電話。”
我點了點頭,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班長今天一大早騎著自行車,去了離駐地六七公裡外的小商店,給我買了一兜子零食和飲料。
他平時話不多,也不善於表達,隻是默默地把東西塞到我手裡,眼裡泛著淚花,卻硬是擠出一個笑容:“路上餓了就吃點,彆虧著自己。”
王參謀推了推眼鏡,從包裡拿出一本厚厚的《古詩詞詞典》,遞到我手裡:“頂天,這本書送給你。以後沒事的時候多看看,學點文化,對你以後有好處。”
我接過書,心裡一陣暖流湧過。王參謀平時總愛嘮叨我讀書練字,雖然我總嫌他煩,但此刻卻覺得那些嘮叨格外珍貴。
我背起行李,最後一次望向訓練場。
草原依舊一望無際,風吹草低,空曠而寂靜,和我當初來時一模一樣。
可如今,這片土地已經成了我生命中無法割舍的一部分。我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可眼眶卻不由自主地濕潤了。
“班長,王參謀,我走了。”我朝他們揮了揮手,聲音有些顫抖。
班長點了點頭,背過身去,似乎不想讓我看到他眼裡的淚水。
王參謀推了推眼鏡,衝我揮了揮手:“保重,頂天。”
我轉身走向等候的軍車,腳步有些沉重。
上了車,我透過車窗望向訓練場,心裡湧起一股說不出的複雜情緒。
這裡有我流過的汗水,有我的歡笑和淚水,也有我無法忘懷的戰友和回憶。
車子緩緩啟動,訓練場的輪廓漸漸模糊,最終消失在視野中。
我靠在座椅上,閉上眼睛,腦海裡卻不斷浮現出班長、王參謀,還有那片草原的影子。
我知道,這段軍旅生涯已經畫上了**,但它帶給我的成長和記憶,將永遠銘刻在我的心裡。
離開訓練場後,我先去了老連隊,和曾經的戰友們一一告彆。
大家圍在一起,有的拍著我的肩膀,有的握著我的手,眼裡滿是不舍。
老班長遞給我一支煙,笑著說:“頂天,以後混好了彆忘了兄弟們!”我接過煙,點燃後深吸了一口,煙霧繚繞中,大家的笑臉顯得格外溫暖。
告彆了戰友,我掏出手機,給我爸打了個電話。
電話接通後,我深吸了一口氣,低聲說道:“爸,我今天退伍,要回家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我本以為他會像往常一樣罵我幾句,說我“沒出息”或者“不爭氣”。
可這次,他卻出奇地平靜。過了幾秒,他哽咽了一聲,聲音有些沙啞:“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我愣了一下,心裡一陣酸楚。
從小到大,我爸對我總是嚴厲多於溫柔,可這一次,他的語氣裡卻充滿了疲憊和釋然。
我握緊手機,喉嚨有些發緊,不知道該說什麼。
過了一會兒,我爸又開口了,語氣變得嚴肅起來:“頂天,你記得把老和尚給你的那個紅布袋帶上,彆弄丟了。那東西……能保你平安。”
“我知道了,爸。”我低聲應道,心裡卻有些複雜。
掛掉電話後,我摸了摸紅布袋,布袋已經有些褪色,但依然能感受到布袋裡麵的那種慈悲力量。
我把它塞進衣領裡,貼著胸口,似乎這樣才能讓我感到安心。
坐在回家的火車上,我望著窗外飛馳而過的風景,腦海裡卻忍不住回想起那座日本碑。
那些埋在地下的日本鬼子,死後居然還有這麼深的執念,真是可悲又可恨。
可它們大概不知道,現在的中國,早已不是當年那個任人欺淩的國家了。
火車緩緩駛入站台,我拎起行李,走下火車。
站台上,我爸正站在那裡,背有些佝僂,頭發也白了不少。
他看到我,臉上露出一絲難得的笑容,衝我揮了揮手。
“爸,我回來了。”我走到他麵前,低聲說道。
他點了點頭,接過我手裡的行李,拍了拍我的肩膀:“回來就好,走吧,回家。”
退伍回來後,我第一站就去了農村看奶奶。
兩年不見,奶奶的頭發又白了不少,但一見到我,她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拉著我的手上下打量,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頂天啊,兩年不見,你精神多了,像個真正的男子漢了!”
我笑著抱住她,心裡卻有些酸楚。
奶奶的懷抱還是那麼溫暖,可她的身子卻比記憶中瘦弱了許多。
從奶奶家出來後,我給翟瑞鬆打了個電話。
沒想到,那個以前總不著調的小子居然上大學了。
電話那頭,他的聲音依舊帶著那股熟悉的調侃勁兒:“頂天,你小子退伍了?啥時候來找我玩啊?我現在可是大學生了,跟你這種‘社會人’不一樣了!”
我笑著罵了他兩句,心裡卻為他感到高興。
然而,在這期間,我從奶奶和我爸的口中得知了一個讓我難以接受的消息。
二叔在去年去世了。
聽到這個消息時,我整個人都愣住了,腦子裡一片空白。
二叔,那個關鍵時刻救我於危難的人,竟然已經不在了。
我和我爸一起來到二叔的墳前。
墓碑上刻著“劉青林”三個字,簡單卻沉重。
我站在墳前,看著那熟悉的名字,眼淚不由自主地湧了出來。
如果不是當初二叔救我,我恐怕早就遭了“柳仙兒”的毒手。可如今,我連最後一聲“謝謝”都沒來得及對他說。
我爸站在我旁邊,沉默了一會兒,低聲說道:“你二叔走之前還念叨著你,說你在部隊裡一定能有出息。”
我擦了擦眼淚,心裡更加難受。二叔的離去,像一塊石頭壓在我心裡,沉甸甸的。
我跪在二叔的墓碑前,手指輕輕摸過那冰冷的石碑,低聲說道:“二叔,你放心,我一定會混出個樣的!”
到了晚上我爸領我回到家時,推開門的瞬間,一股熟悉的氣息卻又夾雜著一絲陌生。
兩年沒回來,屋子裡的陳設似乎沒變,可又好像哪裡不一樣了。
客廳的牆上掛滿了畫作,有的是山水,有的是人物,筆觸細膩,色彩鮮明。
牆角堆著畫架、顏料和畫筆,整個屋子儼然成了一間畫室。
我站在門口,有些恍惚。
記憶中的家還是那個家,可眼前的景象卻讓我感到新奇。
我好奇地問我爸:“爸,你什麼時候開始畫畫的?以前怎麼沒聽你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