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東家,今天回去就和我們家那口子合計合計。”
“也不著急,”陸棄娘笑道,“等進入臘月了再說。”
現在她已經不能去做那些小生意了,但是她很留意。
有靠譜的,她都推薦給身邊這些人去嘗試。
相處下來就有感情了,有感情就希望她們都能過得好。
進入臘月,有十幾家人,就按照陸棄娘說的,批發了爆竹,或者夫妻作伴,或者兄弟抱團,一起出京去相近的地方賣爆竹。
而四海南北貨鋪子,在緊張籌備了幾個月之後,終於熱熱鬨鬨地開張了。
寅時三刻,濃稠的夜色尚未被晨曦完全浸透,巷尾那扇新漆的朱紅鋪門內,卻早已燈火通明,人影晃動。
陸棄娘立在堂中,指尖緩緩撫過最後一排整齊碼放的桐油木貨架。
木料散發出的微澀清香,混雜著新漆的味道、海貨的微鹹、山珍的土腥、乾果的甜膩、香料的馥鬱……種種氣息在暖黃的燈火下無聲蒸騰、交融,最終沉澱為一種踏實而滾燙的期冀,沉甸甸地墜在心口。
她的鋪子,這麼大的鋪子,就要開張了!
她這是在做夢吧。
常輝和大丫站在櫃台後說著什麼,二丫在她自己的那一塊地方,麻利地擦拭著櫃台——要做女人生意的地方,要格外整潔。
三丫則在偷吃準備散給小孩子們的飴糖,像隻偷腥的貓,不時看看四周。
陸棄娘隻當沒看到。
好日子,不打罵孩子,恭迎財神。
一道頎長挺拔的身影恰好逆著門外漸明的天光走進來,他手中托盤裡端著幾碗剛熬好的小米粥,氤氳的熱氣模糊了他過於剛硬的輪廓線條。
是蕭晏。
“都來用些,時間還早。”他笑著道。
眾人圍過來一起喝粥,溫熱的粥,驅散了寒氣。
辰時初刻,霞光終於徹底撕破了雲翳,金線般潑灑在長街青石板上。
鋪子門口已聚起一層看熱鬨的街坊四鄰。
朱紅大門敞開著,露出裡麵琳琅滿目的貨架和攢動的人頭。空氣裡彌漫著一種緊繃又滾燙的期待。
“吉時到——!”
常輝拉長了調子的一聲高喊,如同投入滾油的水滴,瞬間點燃了積蓄已久的喧囂。
“劈劈啪啪——!”
鞭炮聲猛地炸開,刺鼻的硝煙味濃烈地彌漫開來,赤紅的碎屑如同急雨般四下飛濺,碎紅滿地。
鞭炮聲餘韻未歇,硝煙尚未散儘,門口那幅牌匾上的紅綢被陸棄娘歡喜地扯下,露出“四海南北貨鋪子”七個泥金大字。
洶湧的人潮爭先恐後地湧入鋪門,方才還略顯空曠的鋪麵,瞬間被各式各樣的麵孔、聲音和身體填塞得滿滿當當,熱熱鬨鬨。
陸棄娘看著蕭晏,笑得見牙不見眼。
她們的日子,就像那芝麻開花節節高。
而蕭晏,隻看著她笑,就已經得到了最深刻的幸福。
希望棄娘一生,都如此刻,笑容相伴。
此刻陸棄娘並不知道,這個牌子會綿延三百餘年,曆經風霜而不倒,成為京城最有名的老牌子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