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去永濟縣,提前沒告訴雲庭,想著給他一個驚喜。
她想象過無數種重逢的畫麵:或許他端坐書齋,眉峰緊鎖批閱案牘,一副憂國憂民的模樣;或許他正襟危坐於簡陋的花廳,對著幾個鄉紳擺著縣令的官威……唯獨沒想到,引她過來的,竟是一陣奇怪的喧囂。
“薑權!網!網子扯開點啊!……哎喲!砸著頭了!”
“大人!輕點!您看準那掛果的枝子捅!彆光薅葉子!”
“柱子!快!那邊滾過去好幾個大的!撿啊!”
男人的喊聲、竹竿捅在枝葉上的嘩啦聲、硬物落地的劈啪聲混雜在一起,熱鬨得像個市集。
雲庭正狼狽又賣力地抱著一根比他身高還長出許多的細竹竿,對著頭頂的棗樹枝葉一通毫無章法地亂捅。
汗水浸透了他的後背,幾縷散亂的發絲緊貼在汗涔涔的額角和通紅的脖頸上。
他那張曾經養尊處優、白皙如玉的臉龐,此刻沾著幾點灰土,被秋老虎的日頭曬得泛紅。
這真的是雲庭?
薑權在旁邊幫忙張著網傻笑,不少孩子都站在旁邊眼巴巴等著。
二丫和盧歡站在月門洞的陰影裡,足足看了有半盞茶的功夫,最後實在沒忍住,笑出聲來。
“灼灼?”雲庭尋聲望去,滿眼的驚喜,“你怎麼來了!”
他把竹竿扔給身邊的人,不忘叮囑:“你們繼續,都打下來,給這些孩子們分了。”
他在胸前蹭了蹭手,蹬蹬蹬地跑過來,一臉歡喜,又忍不住往二丫身後看。
“沒什麼人了,就我和盧姐姐來了。”二丫笑道,“你這是乾什麼呢?”
“帕子給我用一下。”雲庭道。
二丫把帕子抽出來遞給他,“你怎麼還得自己打棗子?這是窮得要賣棗子啊。”
這個縣令當的,真磕磣。
“不是,昨日有個孩子來偷棗,結果爬樹時候不小心掉下來了。好在沒摔壞,就是磕破了點皮。我看他們天天眼巴巴盯著,不如直接打下來分給他們,省得一時不察,再出危險。”
“你這個縣衙,還讓人隨意進出啊。”
“讓,有什麼不讓的。”雲庭道,“又不是皇宮。如果這道門難進,那我這個縣令,和彆的縣令有什麼區彆?”
“說你胖,你還喘上了。”二丫笑道,“你沒看到盧姐姐啊,不好意思了?”
雲庭心說,那麼大個人,我能看不到嗎?
我真是鬱悶死了。
彆人怎麼撮合他們倆就算了,你來添什麼亂啊?
倒是盧歡,落落大方地行禮,“見過世子。”
雲庭回禮,禮貌客氣,“陪著灼灼來,辛苦了。”
盧歡心有所感。
她看了一眼目光已經飄到棗樹下的二丫,又看了一眼拿著二丫帕子慢條斯理擦汗,目光幾乎粘在二丫身上的雲庭,心裡大概有數了。
沒想到,還是郎有情,妾無意。
二丫定然是不知道雲庭心思的,否則她也不會盛情邀請自己,更不會撮合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