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將近一個月,眾人來到了江西。
這日,天公不作美。
鉛灰色的天幕仿佛被撕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雨水傾盆而下,打得官道泥濘不堪,視線一片模糊。
陸棄娘一行人的車馬狼狽地停在路旁,無處可避,其他被流放走在外麵的人,包括蕭晏,就更狼狽了。
前方不遠處,一座古樸的寺廟在雨幕中若隱若現,那飛簷翹角、緊閉的山門,此刻成了眾人眼中唯一的希望。
“快去問問,能否讓我們進去避避雨!”陸棄娘被雨聲和寒意攪得心煩意亂,催促道。
她擔心蕭晏,也擔心流放隊伍裡那些婦孺和老弱病殘。
很快,派去的人便垂頭喪氣地回來了,身上早已濕透,臉色也不好看:“夫人,寺廟進不去。守門的說了,今日是江西都司指揮僉事韓大人的寵妾姚夫人正在裡頭進香祈福,閒雜人等,一律不得入內。”
“什麼玩意兒?小妾也成了夫人了?”陸棄娘忍不住罵道,“這寺廟是她家的啊!這麼大的雨,染了風寒是會出人命的。她心這麼壞,燒香拜佛,菩薩也不會保佑她的。”
二丫卻道:“娘,江西都司指揮僉事是正三品。”
“我知道。”陸棄娘道,“所以我也隻能是偷偷罵她幾句。”
江西都司,和全國其他十二個都司一樣,掌管當地軍事,設正二品都指揮使一名,從二品指揮同知兩名,正三品指揮僉事四名。
江西都司指揮僉事,已經是很大的官了。
但是問題是,小妾如此囂張跋扈,真的不怕禦史參奏嗎?
二丫已經說出來了。
“回頭寫信告訴五公子,讓他奏一本。”
簡直是欺人太甚。
陸棄娘連連點頭,“這樣吧,讓人先把車上的東西,不怕淋雨的都卸下來,然後儘可能讓老弱婦孺上車避雨。”
這事也得和押解的衙役們商量。
蕭晏卻不知道什麼時候走過來了,沉穩的聲音穿透雨聲:“棄娘,稍安勿躁。”
他目光沉靜地望向那緊閉的寺門,對回來報信的人道,“再去一次,提一提指揮同知顧承淵顧大人的名號,就說故人蕭晏路過,求個方便。”
顧承淵?從二品的指揮同知?蕭晏的故人?
他嘴可真緊啊,從前竟從來沒提過。
不過這作風,也很蕭晏了。
——論功行賞時,從來不吝嗇,肯提拔和托舉手下之人。
自己倒黴時,撇清分割,不連累任何人。
就連蔣玄,也是為了給大丫擇婿,才重新聯係的。
她的蕭晏,和那些喝點酒就把牛吹得滿天飛的男人完全不一樣。
他是真的立下過足以名垂千古的戰功,卻從來不提起。
陸棄娘心裡美滋滋的。
完了,老了老了,開始長出戀愛腦了。
聽說蕭晏認識指揮同知,雨又確實很大,眾人吃受不住,衙役就帶著眾人趕到了寺廟前。
不多時,寺門吱呀一聲開了條縫,卻不是迎客,隻見一個身著華麗錦緞、身段妖嬈窈窕的女子在丫鬟婆子的簇擁下走了出來。
那便是姚紅兒了。
她果然生得傾國傾城,肌膚勝雪,眉目如畫,尤其是一雙媚眼,在雨氣氤氳中更顯波光流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