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們嚇得跪了一地,瑟瑟發抖,誰也不敢上前勸阻。
而另一邊,張鶴遙的私宅裡,氣氛卻截然不同。
漱玉被孫順親自帶到了書房外的小廳。
她低垂著頭,身體微微發抖,不敢看坐在上首的張鶴遙。
張鶴遙連眼皮都沒抬,聲音平淡無波:“你幫宋清意做局,陷害宋明真,事已至此,府裡你是回不去了。”
漱玉猛地抬頭看向他,“老爺,奴婢,奴婢都是聽您的吩咐……”
張鶴遙麵色平靜,繼續道:“這裡有一千兩銀票和兩份新的路引、戶籍文書。天一亮,會有人送你和你娘出城。找個沒人認識你的地方,重新開始吧。”】
漱玉的娘,身體已經大好。
張鶴遙不是不知道漱玉有反骨。
那這次,幫他做事,他就成全她。
這對他而言,不過是處理掉一個麻煩的小物件,像撣掉衣襟上的灰塵一樣隨意。
然而,漱玉的反應卻出乎他的意料。
她沒有去接那錦囊,反而“撲通”一聲重重跪倒在地,膝行幾步到張鶴遙麵前,帶著哭腔急聲道:“老爺!老爺開恩!奴婢不走!求老爺彆趕奴婢走!”
張鶴遙蹙眉,幾乎以為她有什麼陰謀詭計。
但是想下一刻,漱玉卻繼續道:“奴婢願意留在您身邊伺候,為奴為婢,做牛做馬,隻求老爺給奴婢一個容身之處!奴婢不記名分,什麼都不要,隻求能遠遠地看著老爺……”
她語無倫次,卑微到了塵埃裡。
張鶴遙眉頭皺得更深。
他看著跪在腳下,形容卑微、苦苦哀求的女人,心中沒有半分憐惜,反而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厭惡和鄙夷。
毫無自尊。
為了活命,或者說為了依附於他,竟能如此搖尾乞憐,放棄所有底線。
明明她已經有了新生的機會。
他腦海中瞬間閃過陸棄娘那雙即使在最困苦時也絕不低垂的眼眸。
那才是一個值得尊重的人應有的風骨。
“來人,”張鶴遙的聲音冷了下來,“先把她待下去,找個穩妥的地方安置,不必回稟了。”
他特意加重了“安置”二字,意思很明確:找個地方養著,彆讓她再出現在自己視線裡。
“是,老爺。”下人應聲上前。
漱玉還在問,“老爺,奴婢什麼時候能見到您?奴婢等著您來!”
在長久的被壓製之中,她生出了怨懟,甚至想要報複,想要同歸於儘。
可是當張鶴遙開始對她好,幫她救了母親,給了她一點甜頭,她又控製不住地沉淪。
這是本朝最年輕的尚書,是她見過的最厲害的男人。
她喜歡他。
她想留在他身邊。
因為日子太苦,嘗過一點甜,就生出了割舍不掉的依戀。
漱玉也唾棄過自己。
可是她又把自己說服了。
因為誰能比張鶴遙更好?
甚至張鶴遙心裡放著一個不能放下的女人,在她看來,都成了加分項。
而且漱玉從這件事情之中,清楚地看到,張鶴遙根本不愛宋明真,也不愛宋清意。
那兩個女人,都被他玩弄於股掌之間。
漱玉內心深處覺得,她比她們單純乖巧,她是真心想陪著張鶴遙的。
殊不知,張鶴遙最不喜歡的,就是這般沒有骨氣之人。
張鶴遙揉了揉眉心,方才處理府裡那攤汙糟事帶來的煩躁感並未完全散去。
他站起身,沒有回臥房,而是腳步不由自主地走向小滿的屋子。
很多時候,他們兩個都同睡一屋。
昏暗的燈光下,小滿睡得正香,小臉在睡夢中顯得格外恬靜安詳,長長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樣覆在眼瞼上,粉嫩的小嘴微微嘟著,發出均勻細小的呼吸聲。
張鶴遙的嘴角,終於勾起了一抹真切的弧度。
他坐在床邊喃喃地道:“你娘,絕不會像她們那般。”
無論那些女人出身高貴還是低賤,她們都沒有陸棄娘身上的風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