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後聽雲庭說完,倍感欣慰。
她伸出乾枯的手摸了摸雲庭的頭頂,“庭兒真的長大了,外祖母以後不用那般操心了。”
“外祖母,您等著享福。”雲庭笑得眉眼彎彎。
太皇太後也笑了。
頓了頓,她聲音極輕地道:“庭兒,外祖母想求你一件事。”
雲庭心有所感。
但是他沒有盲目答應。
“您說什麼求,我娘若是在天有靈,知道您對我用這個字,還不得從地底下鑽出來打我?”雲庭故作輕鬆地道。
“庭兒,無論如何,當今聖上,是你的表兄,是你舅父臨終前放不下的那份牽掛啊。”
“那是自然。”雲庭回答得很快,語氣恭敬而標準,仿佛在背誦奏章,“皇上英明神武,待我恩重如山。身為臣子,我自當兢兢業業,不負聖上隆恩,亦不負舅父在天之靈。”
這番話,滴水不漏,卻也冰冷疏離。
太皇太後眼中最後一點微光熄滅了,隻剩下深沉的疲憊與了然。
這位曆經三朝、早已洞悉世事的老婦人,比任何人都清醒。
她知道,龍椅上那個性情陰鷙多疑的孫子,早已失了人心,更無掌控這萬裡江山的能力。
大廈將傾,不過是幾年,或十幾年的區彆罷了。
她也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親手帶大的這個外孫,他看似紈絝不羈的表象下,藏著怎樣一顆不甘沉寂、欲挽狂瀾的心。
他不會、也不可能和注定傾覆的皇權綁在一起。
所以,她所求的,不過是在那滔天巨浪席卷而來時,雲庭能念及一絲血脈親情,護住她孫子的一條性命。
可是雲庭卻沒有答應。
他在回避,拒絕給出承諾。
“那,”太皇太後聲音微顫,“這天下,總歸是你外祖父和你舅父殫精竭慮守護過的心血。”
“是啊。”這次雲庭答應得很快,“外祖母放心,無論將來如何,這龍椅上坐著的,必定是您的血脈,是您的親孫子。這一點,不會變。”
太皇太後鬆了口氣,渾濁的眼中泛起一絲水光。
這樣……或許也就夠了。
她對得起故去的人了。
太皇太後調整了情緒,轉開話題,“我聽說,謝太傅在攛掇皇上削藩?你也參與進去了?”
雲庭點點頭,同時笑道:“外祖母果然寶刀未老,這般私密之事,也沒有逃過您老人家的耳目。”
“削藩”這麼大的事情,而且也不是能大喇喇放在明麵上討論的。
所以隻是皇上和心腹的私下探討。
沒想到,太皇太後也知道了。
雲庭確實參與進去了。
但是他和謝太傅、張鶴遙的意見不合。
表麵上,目標一致——削弱藩王,消除割據隱患。
但策略上,分歧巨大。
謝太傅與張鶴遙主張“擒賊先擒王”,矛頭直指實力最強、威望最高的燕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