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站上台階,聲音清亮,帶著一股豁出去的勁兒:“鄉親們,胡人的前鋒,離咱昌州城,不到百裡了!李總兵,明日就要帶咱昌州的兒郎,出城去跟他們拚命。”
人群嗡地一聲炸開了鍋,恐慌像潮水般蔓延。
“安靜!”李鋒一聲暴喝,壓下了嘈雜。
李夫人接過話頭,聲音異常堅定:“爺們兒要去拚命了!咱們這些留在城裡的女人、老人、孩子,就乾看著?等著城破了,讓人像宰豬羊一樣宰了?”
陸棄娘接口道:“如果怎麼都是個死,那就算死,也要拉幾個胡人墊背。”
李夫人指著她道:“這位很多人都認識,正是當年擊退胡人的破虜將軍蕭晏的遺孀。原本她可以離開,但是她選擇留下和昌州共存亡,並且捐出了所有的家資,包括鋪子。”
是的,陸棄娘把雜貨鋪子都捐了。
生死存亡之際,個人的那點得失,實在算不上什麼。
陸棄娘聲音拔高:“城裡的老爺們、掌櫃的,你們糧倉裡有糧,庫房裡有布,藥鋪裡有藥!是留著等胡人來搶,還是拿出來,給咱守城的兄弟添件衣裳、裹個傷口?咱自己的城,自己人都不出力,等死嗎?”
“咱們沒有錢的,總能出點力,能乾什麼乾什麼。保家衛國,不是誰一個人的事情,是每個人的事情。我不會離開昌州,城在我在,城破我亡!”
“將來真到了危亡之際,咱們女人也一樣上城樓,也一樣守住昌州。”
“守住昌州!”
人群之中不知道誰喊了一聲,像是滴入油鍋的一滴水,瞬時讓所有人都沸騰起來。
“守住昌州!”
“守住昌州!”
一波波的的呼喊聲,如海浪般襲來。
事後,李夫人誇陸棄娘說得好,鼓舞人心,團結百姓。
陸棄娘嘴上謙虛,心裡卻道,哪裡有白費的功夫。
她也是跟著讀過書了,雖然沒學得很多,但是最起碼說話有底氣了。
不過眼下最重要的,就是乾活了。
一個月後,胡人兵臨城下。
城樓瞬間成了修羅場。
箭矢如雨,滾木礌石轟然砸落,慘叫聲不絕於耳。
胡人像瘋了一樣往上爬。
“開水!快!潑開水!”陸棄娘嗓子已經喊啞,她帶著一群健壯的婦人,守在幾個關鍵的垛口。
巨大的鐵鍋架在火上燒得滾沸,白汽衝天。
婦人們咬著牙,兩人一組,抬起沉重滾燙的鐵鍋,對著下麵密密麻麻攀爬的胡人,狠狠傾倒下去。
雲梯搭上了其他垛口,幾個凶悍的胡兵頂著盾牌,眼看就要躍上城頭。
陸棄娘抄起斧子,狠狠一斧頭掄過去。
斧刃深深嵌入了那胡兵的脖頸,滾燙的鮮血噴濺了陸棄娘一臉!
那胡兵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直挺挺地栽了下去。
而陸棄娘,甚至連害怕的時間都沒有,直接又砍向第二個胡兵。
旁邊的守軍和青壯婦人也紅了眼,怒吼著用長矛亂捅,用石頭猛砸,終於把這波進攻打了下去。
三天,整整三天!
昌州城像狂風暴雨中的一葉扁舟,隨時可能傾覆。
城牆上到處是血,是屍體,是斷箭殘刀。
可是沒有人放棄。
陸棄娘靠著垛口,大口喘著粗氣。
原來人在這種情況下,是沒有時間想那麼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