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遠行的車隊徹底消失在視線儘頭,化作天邊一個模糊的黑點時,小滿終於從蕭晏溫暖而堅實的懷抱中輕輕掙脫下來。
他也沒說什麼,隻是用飽含熱淚的眼睛仰頭看著蕭晏。
蕭晏蹲身,替他拉平衣裳的褶皺,又拍了拍他肩膀,聲音低沉而溫和,“回去吧。”
他要看著小滿先離開。
他不能讓小滿孤零零地目送他們。
即使這場離彆,在最多一兩個月後就會終結。
他也不能忍受那一刻的心疼重演。
小滿用力點頭,抱緊了他的劍,走出去兩步,忍不住回頭,望向那個依舊站在原地的、如山一般的身影。
他抿了抿唇,又走了兩步,再次強忍住回頭的衝動,最終像是下了某種決心,抱著劍,邁開腿,快步跑了起來,小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街巷拐角。
直到再也看不見那抹小小的身影,蕭晏才緩緩起身,翻身上馬,策馬揚鞭,朝著車隊消失的方向疾馳而去,馬蹄踏起一路煙塵。
曠野。
風聲呼嘯,卷起乾燥的塵土。
三丫與劉儉並轡而行,馬蹄踏在堅實的土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騎得久了,兩人將馬拴在一棵虯勁的老樹下稍作歇息。
三丫活動著手腕,看著身邊沉默的劉儉,忍不住問道:“你怎麼還不走?”
“我母後說了,要讓我帶著張鶴遙回去。”
劉儉想,如果張鶴遙一直不回京,那該有多好。
但是那是不可能的。
張鶴遙裝腔作勢而已。
不過拖著吧,拖幾日算幾日。
三丫聽見張鶴遙這個名字就煩。
“姐姐,我回去之後,還能來看你嗎?”劉儉緊張地問。
“你來看我做什麼?你是太子,那麼多事情纏身,給你閒的啊!”
就算他閒得慌,自己也很忙的。
“姐姐這裡就沒什麼難處了嗎?”
“難處?你說西北軍?那難處可就多了。”
仗是打贏了,可戰爭帶來的創傷,需要漫長的時間和大量的資源去撫平。
尤其是那些傷亡將士及其家屬的撫恤問題,像一塊巨石壓在她心頭。
“你要是能幫忙,跟皇上提一提,給我們撥點銀子,多多撫恤傷亡戰士和家屬。”
因為她曾經是其中一員,雖然最後證明名不副實,但是個中艱難,三丫親身經曆,感觸深刻。
她現在,在做她爹做過的事情。
三丫為自己驕傲的同時,也深深感受到了蕭晏當年的不易。
他和朝廷據理力爭,甚至不得不低頭疏通關節,總是用儘辦法,才為跟著他的將士們,拿到了應有的撫恤金。
如今朝廷雖認賬,但國庫空虛,隻能打白條。
白條不能當飯吃,多少失去頂梁柱的家庭,尤其是老人,在等待中熬不過寒冬。
眼下,這巨大的資金缺口,正是三丫焦頭爛額的根源。
二丫的財力也早已見底,且對整個軍隊龐大的需求來說,不過是杯水車薪。
最終,還得靠朝廷來解決。
劉儉認真地道:“姐姐,你放心,這件事我回去之後,立刻跟我父皇說。”
一定要儘快解決。
“我知道皇上不容易,四處都是窟窿。但是再不容易,也比那些等著銀子填肚子救命的百姓容易。”
劉儉用力點頭。
姐姐說得都對。
“你光找皇上,怕是用處也不大。張鶴遙不是挺厲害的嗎?你和他一起回京,路上套套話,讓他跟你一起想辦法。”三丫給劉儉支招。
“我有想法了。”
“嗯?”三丫有些不相信,“你有什麼辦法?”
“賣官。”
三丫:“……真是個好主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