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陸棄娘走到床邊,彎下腰,小心翼翼地將那輕飄飄、幾乎沒有重量的身體抱了起來。
荷花的身體冰冷而僵硬,像一塊沒有生命的木頭。
“棄娘……你……”胡神醫驚愕地看著她。
“我帶她回家。”陸棄娘抱著荷花,語氣不容置疑,“回我家。”
“你瘋了?她是劉蛤蟆的婆娘。”胡神醫急道。
回頭要是被劉蛤蟆訛上呢?
“我不管!”陸棄娘打斷他,抱著荷花就往外走,“輕風,開門!”
她這會兒,殺了劉蛤蟆的心都有了。
她不介意亂用一次手中的權利,讓劉蛤蟆得到懲罰。
輕風連忙打開門。
陸棄娘抱著荷花,在胡神醫震驚的目光下,一步一步,堅定地走出了這間充滿死亡氣息的破屋,走向停在巷口的馬車。
陽光刺眼,她懷中的荷花微微瑟縮了一下。
侯府。
寬敞明亮的廂房裡,荷花被安置在鋪著厚厚軟墊、散發著陽光和皂角清香的床上。
身上蓋著的是柔軟嶄新的錦被。
荷花茫然地睜著眼睛,看著頭頂精致的帳幔,感受著身下從未有過的柔軟溫暖,整個人都懵了。
這是哪裡?是做夢嗎?還是已經死了?
陸棄娘端來一盆溫水,親自擰了溫熱的布巾,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拭枯瘦的臉頰、脖頸、手臂。
當溫熱的布巾觸碰到肌膚時,荷花猛地一顫,渾濁的眼睛裡充滿了巨大的惶恐和不安:“棄……棄娘……使不得,臟……臟了你的地方……我……”
“不臟。”陸棄娘的聲音溫柔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力量,“荷花姐,你乾乾淨淨的,一點都不臟。”
她繼續輕柔地擦拭著,動作細致而耐心,如同對待一個初生的嬰兒。
“這被子暖和嗎?這屋子亮堂嗎?以後你就住這兒了。”
“不……不行……”荷花急得想掙紮,卻連動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我……我不配……我……”
“你配!”陸棄娘停下動作,看著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因為你是三丫的親娘!是十月懷胎生下她的人!是這十幾年,在暗無天日裡還心心念念惦記著她過得好不好的人!”
是即使自己日子再苦再難,也沒有想過沾女兒一點兒光的母親。
荷花值得這世上最好的對待。
荷花枯瘦的身體劇烈顫抖起來,眼淚無聲地洶湧而出。
陸棄娘握住她冰冷的手,聲音帶著哽咽:“三丫不在家,我替她照顧你。荷花姐,你受的苦夠多了。剩下的日子,就在這裡,暖暖和和、乾乾淨淨、安安心心地過。你值得,這是你應得的。三丫知道有你這樣的娘,也會感激你,心疼你。”
“棄娘……求求你……彆讓三丫知道,彆……我給她丟臉……沒養過她,還要她惦記……我不要……”
她死了就死了。
臨死之前,知道女兒出息,她已經比什麼都高興。
唯一的遺憾是,沒有看到女兒嫁出去。
不過有棄娘這麼好的娘,三丫以後一定會有很好很好的婆家。
再也不必,重蹈她的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