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去了。”二丫紅著眼睛道。
劉儉心一沉,沒有和她再多說,就三步並作兩步走進院子裡。
看著神情平靜,眼底的哀傷卻無邊無際的三丫,劉儉心疼萬分,走上前來道:“姐姐,你哭出來吧。”
哭出來就好了。
在心裡憋著,會把人給憋壞的。
三丫轉過頭,眼神有些空洞:“哭不出來。生我的娘,走了。”
此生母女緣淺。
可是,還有來生嗎?
劉儉看著她強撐的模樣,心都要碎了,卻又不知道如何安慰她。
就在這時,沉穩的腳步聲傳來。
蕭晏回來了。
他顯然是得了消息,風塵仆仆,一身寒氣。
他徑直走到三丫麵前,沒有多餘的言語,隻是伸出寬厚溫暖的大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這一拍,三丫的所有強撐,都好像瞬間碎裂。
她猛地撲進蕭晏懷裡,壓抑了許久的哭聲終於爆發出來,肩膀劇烈地抖動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爹……爹……”她緊緊抓著蕭晏的衣襟,哭聲中充滿了無法言說的委屈、悲痛和對那份遲來母愛的巨大遺憾。
蕭晏緊緊抱著女兒,眼圈通紅,喉頭哽咽,仿佛能感受到她此刻內心的劇痛。
他也沒有說話,隻是不斷輕拍著她的背,無聲地給她最堅實的支撐。
陸棄娘和大丫等人在一旁,也忍不住跟著落淚。
蕭晏心疼地抱著三丫,等她哭聲稍歇,才沉聲道:“皎皎,爹讓人操辦……”
“不,爹。”三丫三丫抬起頭,臉上淚痕未乾,眼神卻恢複了清明和堅定。
“我娘說了,不想給人添麻煩。不戴孝,不守孝。她……她大概也不想留在這裡。”
她看了一眼遠處隱約可見的、為二丫婚事布置的喜慶紅綢,“挪出去吧。找個安靜的地方,讓她安心走。”
他又看向陸棄娘輕聲道:“娘,家裡還有其他房子,您安排一處。等夜色降臨,我帶著我娘去那裡。”
荷花一輩子都要強,唯恐給彆人添麻煩。
就算現在不在了,若是給彆人添亂,她也會誠惶誠恐。
三丫希望她安安靜靜地走,沒有任何不安。
陸棄娘想勸,但是也懂得三丫的顧慮。
“……好,我讓管家安排。”
荷花被挪到了城郊一處清淨的小院。
沒有盛大的喪儀,隻有蕭家最親近的幾口人,包括劉儉,默默地為她守靈。
夜色深沉,靈堂內燭火搖曳。
三丫跪在火盆前,一張一張,平靜地燒著紙錢。
跳躍的火光映著她沉靜的側臉。
“娘,”她低聲開口,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我給您講講我這些年吧……”
“爹娘待我極好,跟親生的沒兩樣。娘收養了我,多苦多難,都沒想過放棄我。大姐教我讀書識字,二姐總給我買好吃的……”
“後來有了爹,爹教我習武,娘雖然擔心,但也支持我去了西北,帶兵,打過幾次勝仗,皇上封了我做將軍……我很好,真的很好。您放心走,彆惦記……”
她絮絮地說著,語氣平靜,像是在講述彆人的故事。
陸棄娘站在她身後看著火盆,淚水無聲滑落,蕭晏沉默地握住她的手。
劉儉蹲在一旁陪著三丫,用棍子翻動著火盆裡未燒儘的紙錢。
大丫二丫和蔣玄雲庭分彆站在兩側,麵上有哀傷之色。
一家人,就這樣安靜地陪著三丫,送彆這位苦難深重,想要愛女兒而不得,帶著遺憾,也帶著些許安慰,永遠離去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