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儘藍立即收斂了笑意,低聲道歉。
誰料謝欺花卻忍不住笑了,拍他肩膀:“嚴肅什麼,我是在誇你呢。”
“走吧。”她提了車鑰匙,“去超市給你和你弟買點日常用品。”
李儘藍合了單薄的衣服起身,李平璽去房間穿新買的白色羽絨服。
李儘藍注意到了:“這羽絨服是你給他買的?多少錢?我給你。”
“不用,到時候從你們的撫恤金裡麵扣就行了。”謝欺花淡淡地道。
李儘藍果然上道:“我們沒有銀行賬戶,撫恤金什麼的你管就行。”
“行。待會兒去漢正街,給你也買幾件厚的,穿的和紙片兒一樣。”
要出門,李平璽興奮極了,蹦蹦跳跳的,嘴皮子不停。謝欺花給他戴圍巾手套,又給他戴毛茸茸的小熊耳罩。
李儘藍嚴肅道:“李平璽,安靜。”
李平璽才略微消停一會兒。
謝欺花自己倒是穿得不厚,她耐冷,又拿出一條麥格圍巾遞給李儘藍:
“你戴著吧,彆著涼。”
李儘藍接過,按照自己以前學過的手法戴,謝欺花嘖了一聲,“這麼圍著不漏風才怪了。”她伸手,三下五除二,把他包成和李平璽一樣的粽子。
“你那種戴法,中看不中用,管香不管飽。”
話糙理不糙。
謝欺花載他們去了中百商儲,把要用的拖鞋啊,床單被褥啊,全買個遍。
到漢正街口,謝欺花說:“今年武漢冷,你要買羽絨服,秋衣秋褲和棉褲。對了,你內褲是不是也要買?”
李儘藍臉上火辣辣的,說自己有買。謝欺花讓他多買幾條換著穿,領著他進一家男裝店:“缺什麼就拿,這邊批發價,都挺便宜的,質量也好。”
導購員問李儘藍需要什麼,李儘藍很害羞,站在貨架前不敢動彈。謝欺花不明白他在害羞什麼,就他那小豆芽菜,都不知道發育了沒。要不是他長得太高,謝欺花就帶他去童裝店了。
李儘藍選好了衣服,謝欺花結賬,讓倆小孩自己提著。買完禦寒的棉靴,李平璽蹲在街邊賣寵物的小攤前。
“姐姐,你看!”李平璽舉起一隻小奶狗,“好可愛喔。”
被舉高的那隻薩摩耶,鼻頭粉粉,眼睛黑閃閃,還有米白色的蓬鬆毛發。
小販也勸道:“多可愛啊,孩子也喜歡,這大過年的,買一隻回去吧。”
謝欺花哪能不知道這種套路,扯了扯嘴角:“是的,買個病狗回去。”
“誒,莫瞎說啊,我們店可都是有體檢報告的,這狗絕對沒病!”
“那要是喂出病了,你們這兒負不負責啊?”謝欺花冷笑連連。
小販不說話了。謝欺花喊李平璽:“走了,一隻狗有啥好看的。”
李平璽依依不舍,一步三回頭,還是被李儘藍拽著手臂拉走了。
“我告訴過你,少給人家添麻煩。”李儘藍低聲斥責,“彆浪費錢。”
“就是看看嘛,又不買……”
“不是浪費錢,也不是我不買。”謝欺花沒回頭,“我不是沒買過,也是這種路邊攤的小貓小狗,活蹦亂跳的,就買回家了。結果沒過兩天就焉了,到寵物醫院一查,得的犬細小。”
“……後來呢?”李平璽屏住呼吸。
“死了。花了四千多,也沒治好。”
李平璽不說話了。
“我拿著病狗找商家討說法,他們說是我自己沒照顧好,和他們沒關係,他們管賣不管賠。”謝欺花麵無表情指著來路,“就是那個小販,同一個人,他不認得我,可我還記得他。”
謝欺花敘述時,雙手自然地垂落。
李平璽小跑幾步,上前握住她的手。
謝欺花沒有抗拒,任他牽著,繼續往前走。李儘藍在落後半步的位置,他感到有些窒息,像心被棉布蒙住了。
對於謝欺花,對於這個名義上是姐姐,實際上卻沒有血緣關係的人。
她有自己生活多年的地方,她有自己的情感過往。他們不了解她。
那道距離感始終揮之不去。
天空中落下細碎的白雪。
有人驚呼,有人抬頭,有人伸手,都麵帶笑容。這就是武漢的第一場雪。
武漢並不是年年的十二月都下雪,這也意味著,這個冬天會非常冷。
謝欺花牽著李平璽,李平璽穿著白羽絨服,也是雪白的、胖乎乎的一團。
細雪落在李儘藍被凍得通紅的鼻尖,酥酥簌簌的,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
這就是他在武漢過的第一個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