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聖心國際女子學院,社團活動部。
晚上八點,明明是學生們各自在家休息早睡、迎接周一早課的時間,「水色」琴房內卻亮著燈。
緊閉的大門內部,隔音棉布滿上下左右,僅剩下雙層的窗戶,被膠帶封死,無法打開。
詭異的氛圍遍布排練室。
四個人,四個位置。
抱著不同樂器,沉默相視。
“那個……”
高個子女生當先開口:
“綾,也彆太糾結了,我們也是迫不得已,沒辦法才這麼決定的。而且待會兒新Bass要來麵試,如果你走了,我們就徹底四分五裂了,就玩不下去了呀……”
隊長王夢話術很有一套,使出了2下子技能——「道德綁架」,
成功將欲要退隊的淩遙給限製了住。
事情很簡單——
在蘇澈那天上台演出結束後,淩遙就有一種明顯的患得患失感,胸中藏著某種悸動,想要靠近卻不知該以何種方式去做…
直到,看到了他遺落的撥片。
本以為是最佳的切入時機,誰知第一次在校門口叫住他,就碰了壁。
明明自己長相還行,身材也屬於清純乾淨的類型,絕不至於被人無視……可他偏偏連正眼都沒有瞧自己一秒,隻是停留了一句話的時間就把自己丟在了原地。
雖然,撥片送給了自己。但這種“贈與”,真的就隻是贈與。
淩遙攥緊掌心裡的Fender山水畫,水滴尖部透過指縫滲出一個三角。
回想起那天歸家後,瘋了一樣到處打聽,關於他的所有事情。
為什麼會這樣呢?
淩遙自己也說不清。
隻是知道,舞台上,站在他的身後,被他的聲音所包裹,哪怕是因過度的緊張而彈錯——
也還是會在他行雲流水的流暢演奏下將自己捧托。
無論向左、還是向右,
自己的軟弱,怯場,擔憂,慌張,都會在那一瞬,被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光芒溫柔腐化。
那一刻,自己的心臟仿佛靜止了,手上也彈出了令人尷尬的8拍子休止符……
而他的Solo如耀陽交映,在完美的時機撐起了全場律動。
回過頭看了自己那一眼,
那鼓勵的眼神,
讓自己至今難以忘卻。
——已經沒有辦法繼續在這樣的隊伍裡玩下去了。
【如果可以……再次體驗到的話。】
淩遙目光凝滯,看向斜下方的地毯。
地毯上的絨毛被長期踩踏,布滿灰塵與凹陷。
【不希望隻是短暫停留。】
默默念叨著什麼。
【不希望今後隻是過客。】
淩遙心若明鏡:
「自私的人還會想要更多。」
如果沒有那樣的安心感,如果以後舞台的另一側空空落落,自己還能重現那天的完成度嗎?
淩遙心緒複雜,感到心底的某處被挖空了。
不斷的,於腦海深處回蕩著名為嫉妒的話語:
“到底是誰在享受著他的關愛呢。”
「到底是誰可以長期沐浴那樣的目光。」
怎樣才能被那樣的人擁抱。
「這種事從出生的那一刻開始,就被默認不能了嗎?」
內心陷落了。
——
……
咚咚咚。
敲門聲打斷了思緒。
夢姐瞟了一眼一旁的鍵盤,嘟了嘟嘴。
鍵盤王璐啊了一聲,知趣的走過去開門。
“哈嘍~”
“大家好,我,我係月島,月島結衣。你萌叫我Yui就好。請多多指教。”
門口站著的,是一名矮個子的黑發素顏鄰家小妹般的女孩子,她背著比她本人還高的琴包,從琴頸長度上看明顯是Bass。
“你好。”
淩遙終於開了口。
看向門前“新的隊友”。
事實上,已經通過調查知道,自己入隊之前,有一個吉他手被夢姐給踢掉。
孩子叫元瀟,那晚沒有出沒在天籟Livehouse,自己也一直沒有機會去找到她,跟她道個歉。
淩遙在音樂方麵,從不做沒有素質的人。
她認為,任何隊伍都有先來後到,
決不能因為自己的加入而“攆走”某個隊友。
更何況,一個隊裡,完全可以同時存在兩個吉他手。
哪怕自己退隊了,也不應該讓小元瀟被這幫女人給擠兌走。
【煩。】
內心的惡劣與麵上的表情相反。
【要麼把她找回來,要麼我就自己退。】
【被霸淩的感覺,已經再也不想體驗了。再也不想了。霸淩她人,也同樣不該。】
淩遙放下美豔的SchecterSD全新款,落落大方的走上前去,握住了新隊員的冰涼小手——
“我是主音綾Ayaki,今後請多指教。”
“啊~好的膩,綾,你好可愛膩。”
月島那有點麻木的粉嫩小臉上,扮出了感激的表情。
放眼望去,整個房間內,隻有淩遙對新來的自己最為熱情,
其餘的三人,除了鍵盤招呼了一句,主唱和鼓手隻是看了這邊一眼,蠻冰冷的,根本沒太在意。
“內個……現在開始試音咩?”
她佝僂著腰,唯唯諾諾的問道。
由於是在音樂人組隊論壇「琴加」上看到帖子擴的列,所以月島並非是被隊長堅定選取,
而是如果不行,就會立馬換人的“備胎”。
建立在這樣的薄弱關係下,其她幾人懶得對自己甩好臉子也是正常。
“嗯,月島,我標注出來的讓你練的曲子,你練完了嗎?”
夢姐坐在圓形黑色琴凳上,居高臨下看著弱氣的貝斯手。
為了故意刁難她,特意規定了在3天時間內練完5個曲子的門檻。
正常初學者,遇到這樣的難度,必定被直接勸退。
要知道,ACG曲目不比其它風格,曲速動輒超過150,直逼180+,萌新彆說滿Combo了,恐怕連譜子都背不下來。
而月島的資料裡顯示,她在霓虹時跟厲害的老師學習過,所以明顯不是新人,且她是聖心女子學院的交換生,最逆天的技能其實並非樂器,而是“中文10級”……
不止如此,她還對「地雷係」極其感興趣,來這裡的原因說是“想了解一下這裡與我們那邊的地雷係文化差異”……因此,王夢才抱著試試的心態讓她前來麵試。
“練、練了的,有努力的,練習。”
隻見月島十分怯弱的回答著每一個問題,雖然口音有點奇怪,但大家對她的包容度還是很高的,能聽明白說的是什麼就OK。
淩遙看著她放下琴包,拉開拉鏈,拿出了一把日落色的Bass,
一眼就判斷出是Fender的玩家係列,價格八千多,還在溢價中,銷量一直不錯。
正經的琴,配上學習力絕不一般的人,淩遙對與她合奏這件事稍微抱有了一絲期待。
至於其她人水平什麼樣,早在天籟那晚就已經揭曉了。
如果不是大家都太菜,而且人品也很有問題,淩遙是不會想立馬退隊,去找元瀟小朋友認真道個歉的。
【真是惡劣。】
她在心底陰暗辱罵著隊友們,表情卻是溫馨洋溢,讓新來的月島看上去安心了些許。
“那我們從「囚禁在過去」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