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彌漫著一股硝煙散儘後的沉寂,以及劫後餘生的疲憊。
李雲如同離弦之箭般衝回,心臟幾乎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他最擔心的畫麵並沒有出現——沒有血流成河,沒有屍橫遍野。
村民們大多還聚集在大槐樹下,一個個雖然衣衫淩亂,臉上帶著驚魂未定和難以掩飾的疲憊,但都還站著。有些人拄著鋤頭喘著粗氣,有些人靠著樹乾默默擦拭額角的汗水或血跡,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和濃重的汗味,卻也有一種劫後餘生、同仇敵愾的凝聚力。
老藥翁站在人群最前方,佝僂的背脊似乎比平時挺直了幾分,但臉色卻異常蒼白,嘴角還殘留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血痕。他拄著那根用了不知多少年的藥鋤,渾濁的眼睛望著青雲宗使者消失的方向,眼神複雜難明。
看到李雲衝回來,老藥翁的目光掃了過來,帶著詢問。
李雲三步並作兩步跑到他麵前,急切地問道“前輩!您沒事吧?他們……沒把您怎麼樣吧?”
“咳咳……”老藥翁咳嗽了兩聲,擺擺手,聲音有些沙啞,“死不了。那兩個小娃娃,還嫩了點。”
李雲鬆了口氣,但隨即又擔憂起來“他們走了?就這麼走了?村裡……”
“走了。”老藥翁點了點頭,眼神卻沒什麼輕鬆之色,“不過,是被嚇走的,或者說……是被暫時引開了注意力。”
他看了一眼村子深處,眼中閃過一絲後怕和慶幸“老夫在那陰陽穴附近留了點小玩意兒,本來是防備山裡不開眼的畜生,沒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場。那兩個青雲宗的小崽子,觸發了禁製,吃了點小虧,再加上……”
他頓了頓,目光銳利地看向李雲,帶著一絲審視,“再加上,似乎在你那兒,發現了更有趣的東西?”
李雲心中一凜,知道瞞不過這老狐狸,連忙將剛才在木屋裡發生的事情,以及自己如何急中生智、現場煉丹、最終獲得青雲宗考核信物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當然,他省略了自己差點嚇尿褲子的糗事,儘量把自己描述得臨危不亂、智勇雙全。
聽完李雲的敘述,饒是老藥翁活了不知多少年歲,此刻臉上也露出了極其古怪的表情,像是震驚,又像是好笑,最後化為一聲長長的歎息。
“你這小子……真是……”他搖著頭,似乎不知道該用什麼詞來形容李雲這波堪稱極限反殺的操作,“用一個破爐子,煉出了帶丹暈的凝氣丹?還把青雲宗的使者給忽悠瘸了?你這運氣……不,應該說是膽子,簡直比那玄水黑蟒的膽還肥!”
周圍的村民們聽不懂什麼丹暈、什麼青雲宗考核,但他們聽懂了李雲似乎用某種方法,讓那些可怕的仙師暫時離開了,而且還得到了某種好東西,頓時都用敬佩和感激的目光看著李雲。
“李雲哥真厲害!”狗蛋更是滿眼崇拜,覺得李雲簡直就是村裡的超級英雄。
“僥幸,僥幸而已。”李雲摸了摸鼻子,被老藥翁看得有些發毛,總覺得這老頭子的眼神裡,除了“你小子可以啊”之外,還藏著“回頭再跟你算賬”的意味。
老藥翁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環顧了一下狼藉的村口和驚魂未定的村民,臉上的神色再次變得凝重起來“青雲宗的人雖然暫時走了,但事情還沒完。”
他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他們已經盯上了這裡,尤其是那處靈氣異常之地。這次吃了虧,下次再來,必定準備更充分,手段也更狠辣!這裡……已經不再安全了。”
村民們聞言,剛剛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臉上再次布滿憂慮。
“那……那我們該怎麼辦?”村長顫聲問道。世代居住的地方,突然就變得危險重重,讓他們這些淳樸的山民感到無所適從。
老藥翁沉默了片刻,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決斷“走一步看一步吧。福緣結界還能支撐一段時間,我會再加固一下。但長久之計……”
他的目光,最終落在了李雲身上。
“小子,看來你拿著那塊破木牌,去南雲城參加什麼狗屁考核,已經是眼下最好的選擇了。”老藥翁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怒。
李雲心中一動,聽出了老藥翁話裡的潛台詞——不僅是給他一個機會,也是在給他一條生路,甚至……是給整個村子減輕負擔?如果青雲宗的目標真是隱藏的煉丹師或者特殊體質,那麼他這個冒頭的煉丹天才離開,或許能讓對方暫時放鬆對村子的警惕?
“前輩……”李雲心中百感交集,既有對未來的憧憬,也有對離彆的不舍和對村民安危的擔憂。
“行了,彆婆婆媽媽的!”老藥翁不耐煩地打斷他,“既然決定了要去,就彆磨蹭!滾回去,好好準備!南雲城不是咱們這窮山溝,外麵人心險惡,一不小心就被人啃得骨頭渣子都不剩!”
“可是,前輩,您之前說的那個挑戰……”李雲想起了那個一個月內達到煉氣六層、煉製上品凝氣丹的約定。
“挑戰?”老藥翁嗤笑一聲,“你小子都能在青雲宗煉氣後期修士眼皮子底下,用破爐子煉出帶丹暈的丹藥了,還怕個屁的挑戰?那玩意兒,不過是老夫想看看你的極限在哪,順便給你點壓力罷了。現在看來……你的潛力,比老夫想的還要大那麼一點點。”
他頓了頓,用一種近乎命令的語氣說道“現在,立刻,馬上,滾回老夫那裡去!在你離開之前,老夫再塞點東西給你!免得你小子出去沒幾天,就被人騙得褲衩子都不剩,丟了老夫……咳,是丟了青山村的臉!”
雖然語氣依舊嫌棄,但李雲卻從中聽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和……認可?
心中一暖,李雲重重地點了點頭“是!前輩!”
他知道,這可能是老藥翁能表達關心的極限了。這老頭子,嘴硬心軟,傲嬌得不行。
跟村長和相熟的村民們簡單道彆,囑咐他們多加小心,李雲便跟著老藥翁,再次回到了他那充滿了濃鬱藥香的小院。
這一次,老藥翁沒有帶他去那堆滿雜物的藥房,而是領著他走進了他自己居住的那間、同樣簡陋但收拾得相對整齊一些的裡屋。
老藥翁在床底下摸索了半天,伴隨著一陣灰塵飛揚和叮當亂響,最終……拖出來一個看起來比李雲那個老寶貝丹爐還要古老、還要破舊,但材質卻明顯不同的……小鼎?
這鼎隻有半尺來高,三足兩耳,通體呈暗紫色,表麵布滿了刀劈斧鑿般的深刻劃痕,甚至還有幾個指頭大小的破洞,邊緣閃爍著金屬特有的冷硬光澤,卻又散發著一股厚重、蒼涼、仿佛曆經了無儘歲月的古老氣息。
“喏,拿著。”老藥翁把這尊看起來比廢銅爛鐵好不了多少的小鼎塞到李雲懷裡,沒好氣地說道,“你那個破爐子,扔了吧,簡直是煉丹界的恥辱!這尊紫金八卦鼎,雖然也被老夫當年……咳咳,不小心弄壞了點,但好歹是件正經的法器!比你那個燒火棍強一百倍!省著點用,應該還能撐幾次。”
紫金八卦鼎?!法器?!
李雲抱著這沉甸甸、賣相極差的小鼎,眼睛都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