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城的五月,空氣裡浮動著香樟樹清冽微辛的氣息。
陽光暖融融的,卻又被濕潤的河風調和得恰到好處,不燥不悶。
唐錦弦站在衣帽間的落地鏡前,指尖撚著身上那條新買的米白色蕾絲連衣裙的腰線。
布料是柔軟的,觸感細膩,可她的心卻像很緊,甚至有些透不過氣來。
鏡子裡映出她年輕姣好的麵容,精心描畫的眉眼此刻卻籠著揮之不去的緊張。
這條裙子花了她大半個月工資,在IFS專櫃咬牙買下的,隻為今天看起來不那麼“秘書”。
可此刻,她隻覺得這裙子像一層脆弱的殼,隨時會被即將踏入的那個世界碾碎。
“怎麼了?還不換鞋?”鐘耀祖推門進來,他今天難得穿了正裝。
剪裁合體的深灰色西裝襯得他挺拔了不少,隻是領帶打得還有些歪斜。
配上一副黑框眼鏡,依舊透著股實驗室裡帶出來的書卷氣和些許不諳世事的懵懂。
他手裡還拿著電腦,上麵是密密麻麻的代碼顯然是在家裡依然在工作。
“耀祖,”唐錦弦轉過身,聲音有點發緊。
“我...我還是覺得不合適。
那可是陳總的婚禮啊。
人家是集團IT總裁!
新娘是胡部長!
我一個小秘書,去那種場合...”
鐘耀祖推了推眼鏡,視線終於從平板上移開,看向女友,眼神裡是純粹的疑惑:
“有什麼不合適?默總特意說了可以帶家屬。你是家屬啊。”
他把“家屬”兩個字說得理所當然,仿佛這身份天然就擁有通行一切場合的令牌。
“而且,默總人很好的,沒架子。”他又低頭去看筆記本電腦,手指仿佛還在保存剛剛寫好的一串正則表達式。
唐錦弦看著他專注的樣子,心裡那點不安像是被戳破的氣球,泄了氣,又摻進一絲無奈。
她的男朋友,EDA開發部的經理,都當領導了,但腦子裡似乎還是隻有代碼和電路。
人情世故的複雜信號似乎永遠被自動過濾掉了。
他完全理解不了她此刻的惶恐,那種即將闖入一個由權力、財富和頂尖人脈構築的對她而言如同異世界的恐慌。
“算了,走吧。”她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心緒,彎腰穿上那雙同樣嶄新的裸色細高跟鞋。
鏡子裡的人影亭亭玉立,明豔動人,卻帶著仿佛是要奔赴未知戰場的決絕。
鐘耀祖收起電腦,很自然地牽起她的手,掌心乾燥溫熱,傳遞著讓人心安的力量。
這簡單的觸碰讓唐錦弦緊繃的神經稍微鬆弛了一點。
車子駛入市中心太古裡區域,周遭的繁華喧囂漸漸被一種低調的雅致取代。
鬨中取靜的博舍酒店出現在眼前,它由幾棟精心修複的川西風格庭院式建築組成,青磚灰瓦,飛簷鬥拱,古樸中透著不容忽視的奢華底蘊。
酒店入口並不張揚,巨大的原木門扉半開,身著深色製服的門童肅立兩側,眼神克製。
車子剛在門廊下停穩,立刻有門童上前恭敬地拉開車門。
唐錦弦踏出車門,高跟鞋踩在光潔如鏡的石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