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北顧還沒開口,忽聽假山後傳來一聲輕笑。
“周世兄這話稀奇,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餓了何必忍著?”
假山後轉出個十幾歲的少年,一襲天青色襴衫鬆鬆垮垮地掛著,腰間玉帶上竟係著個酒葫蘆。
周明遠臉色微變:“計小郎君說笑了。”
少年卻不理他,徑直走到陸北顧案前,突然俯身嗅了嗅:“槐花餅?分我一口可好?”
不等回答,他已拈走剩下的小半塊塞進嘴裡,含糊道:“少了些糖了……不過比他們備的糕點強。”
說罷解下酒葫蘆往案上一擱:“換你的餅,不虧吧?”
陸北顧抬頭看了眼這個自來熟的少年,餘光卻瞥見周明遠攥扇子的手背青筋暴起......肯定不是針對自己的,因為自己一句話沒說啊!
所以,陸北顧也明白了過來。
大約這兩人暗中較勁兒吧,他不過是被殃及池魚。
這就不關他的事了。
見陸北顧並不搭茬,隻是認真地自顧自地謄寫,這兩人反倒不好再起糾葛。
“那人你可認識?”
他們離開後,盧廣宇小聲提醒:“是梓州路大書商計家的公子計雲,出了名的才學過人......計家是正經的富商巨賈,比買撲安樂溪釀酒業的周家還要強一個檔次,而且與梓州路的各州學官都頗有關係。”
這裡還有個冷知識,那就是“四川”這個說法,在大宋真宗年間之前是沒有的。
大宋開國先是在巴蜀設置了西川路和峽西路,合稱“川峽二路”,後來又把二路合並為川峽路,到了真宗鹹平年間才將川峽路分為益州路、梓州路、利州路和夔州路四路,合稱“川峽四路”,所以後來大家就把巴蜀之地簡稱為“四川”了。
而川峽四路對於現代人來講也不難理解,利州路就是漢中一帶,夔州路就是重慶一帶,益州路是盆地西半部分,梓州路則是盆地東半部分。
“哦。”
對於這種年輕公子哥之間的爭執,陸北顧沒什麼興趣,他繼續提起筆謄寫。
畢竟在他看來,這些事情壓根就不重要,當下最重要的就是把這半冊《穀梁補注》抄完,好好地提升一下自己關於《春秋》的墨義理解。
當陸北顧終於抄寫完畢後,文宴也馬上就要開始了。
花廳內沉香繚繞,十二扇雲母屏風將午後的日光濾成朦朧的碎金。
陸北顧隨眾人入席時,發現案幾已按身份擺成內外兩重......應邀而來的致仕官員與富商們居內圈紅木雕花案,學子們則在外圈各自青檀長案前跽坐,不過有很多人都把支踵拿開乾脆盤腿而坐了。
而坐在主位的周員外也是介紹了內圈的這些人,其中那位姓計的梓州路大書商赫然在列。
最後,周員外宣布了今日文宴的題目。
“——今日文宴,以‘酒’為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