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
又一聲悠長的銅鑼響起,宣告著分舍考試的正式結束。
“諸生停筆!放卷於案上,依次退出!”
監考的學官大聲喊道。
一時間,考堂內響起一片混雜著歎息、低呼和收拾東西的聲音,有人如釋重負地癱在椅子上,有人懊惱地拍著額頭。
陸北顧輕輕放下筆,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
他看著考案上那幾份被自己墨跡填得滿滿當當的試卷,心中卻是一片踏實。
該做的,已經做到極致了。
能不能順利考入中舍,選到白沙先生作為老師,就看最終的排名如何了。
他隨著人群走出正堂,午後的陽光有些刺眼,空氣也帶著燥熱,但比起考堂內的壓抑氛圍,已是天壤之彆。
“餓煞我也!”
朱南星一出大門就哀嚎起來,捂著肚子,仿佛下一秒就要餓暈過去:“走走走!趕緊去膳堂!”
盧廣宇和黃靖嵇也是饑腸轆轆,竺楨雖然沒喊餓,但腳步明顯比平時快了幾分。
陸北顧雖然也餓得前胸貼後背,但精神上的亢奮還未完全消退,他笑道:“朱兄明天能吃上燒鵝嗎?”
“燒鵝?那是中舍才有的!”朱南星苦著臉,“今天早晨要是能讓我吃頓像樣的肉菜,沒準我還能發揮一下考進中舍餓著肚子哪還有狀態了?”
“陸兄這次發揮的如何?”竺楨問道。
陸北顧沒謙虛,直接說道:“有些感悟,所以發揮的還不錯。”
“感悟?”盧廣宇說道,“我看是頓悟成仙了吧!陸兄,我感覺你這次怕是要一鳴驚人!”
黃靖嵇也點點頭,眼神複雜地看著陸北顧:“新生第一次分舍考就衝進中舍的,瀘州州學近五年都沒聽說過,不過我感覺陸兄,你恐怕真有機會。”
陸北顧沒有否認,隻是平靜地說:“結果未出,一切皆有可能,先去吃飯吧,吃完回去好好歇歇。”
此時近兩百人的試卷,堆在判卷房間裡可謂是堆積如山。
州學老師全體出動,除了監考的,其他人都提前吃過飯了,正在爭分奪秒的工作。
因為分舍考試關係到所有學子的前途和州學的資源分配,所以判卷流程極其嚴格。
首先是糊名、謄錄,然後才由學官們交叉批閱。
帖經、墨義相對客觀,有標準答案,批閱較快。
詩賦和策論則是最耗時的,尤其是策論,需要仔細審閱立意、論證、文采、經史功底。
負責批閱策論卷的,正是州學裡以學問精深、要求嚴格著稱的幾位學官,其中一位須發皆白的老學官,正凝神看著手中一份謄錄好的策論卷。
卷首破題那句“守成之世易為功,開創之君難為法”,便讓他渾濁的老眼驟然一亮。
接著看下去,整篇史論觀點鮮明,氣勢雄渾,史實運用精準,得失分析透徹,典故也是信手拈來,更妙的是結尾處那“《春秋》責賢者備”的點睛之筆,將史論拔高到經義高度。
“好!好一篇雄文!”
老學官忍不住拍案叫絕,引得周圍幾位學官紛紛側目。
“破題精警,立論高遠,論據翔實,文氣貫通!更難得的是,經史融合得如此自然貼切!”
他迫不及待地翻到卷首,想記住編號,然後等登完成績看看到底是哪位老成持重的上舍生所作。
看名字,他是看不到的,但是哪怕是謄錄試卷,也是有臨時編號的。
這個編號不是學號,而是考場座位號,目的是為了防止學生之間的卷子在判卷的時候出現因為謄錄弄混而查不出來的情況。
老學官記住了這個編號。
晚上,當所有試卷批閱完畢,開始拆封糊名、謄錄編號與實際姓名學號對應、彙總評分。
老學官盯著那個編號,發現是下舍考場裡出來的監考跟判卷不是同一批人,監考的助教會多一些,判卷的都是正式學官,所以判卷的老師哪怕看到了編號,也不知道編號都是哪個考場裡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