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裡確實離沱江和長江足夠遠,在這裡進行試驗,不會有任何水流倒灌導致大水淹城的危險。
至於為什麼能選擇這裡做實驗場地,卻不從這裡往外排內澇。
原因很簡單,因為這裡地勢高,所以城裡大部分內澇的積水,根本就來不到這裡,隻有城北的部分積水才能順著這條舊溝渠過來。
“就是這裡了!”
陸北顧蹲下身,仔細丈量涵洞尺寸,估算水流的壓力和可能的衝擊力。
很快,劉三帶著幾個氣喘籲籲的工匠冒雨趕到。
為首的老木匠已經五十多歲了,雙手布滿老繭,他們在城門洞裡避雨,他看著圖紙,又看看不遠處的涵洞,眉頭緊鎖:“陸生員,這木頭門泡在水裡,真能自己開關?不會被水衝垮?不會被淤泥卡死?”
陸北顧站起身,雨水順著他的下頜滴落,眼神卻銳利如刀:“信我便按圖做!尺寸我已量好,用最硬的樟木邊角料即可,鐵軸要粗實!”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極為強烈的自信,讓原本滿腹疑慮的工匠們心頭一凜。
看著眼前這年輕書生被雨水澆透的狼狽模樣,和他眼中那份幾乎要灼燒起來的急切,老木匠狠狠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成!老漢我乾了一輩子木工,還沒見過這稀罕玩意兒!就按你說的辦!兄弟們,動家夥!”
“你們倆去清理洞口淤泥!其他人,跟我下料!”
老木匠吆喝一聲,工匠們立刻行動起來。
鋸木聲、鑿石聲、呼喝聲,在這狂風暴雨的城牆根下,竟透出一股悲壯。
陸北顧也挽起袖子,親自參與其中,講解關鍵節點的構造。
這簡陋的“水窗”隻要能夠正常起效,把城裡的內澇排出去,並將那肆虐的洪水牢牢鎖在城外,就能為瀘川城這座瀕臨絕境的城池,爭取到一絲喘息之機!
他必須贏下這場仗!
雨水如潑,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
城牆根下,渾濁的水流在舊溝渠裡打著旋,衝擊著剛被清理出輪廓的涵洞口。
老木匠王師傅不愧是城裡首屈一指的把式,一雙布滿老繭的手在濕漉漉的木料上翻飛,鑿刀精準地啃咬著樟木,發出沉悶而急促的篤篤聲。
兩個年輕些的木匠則用力推拉著大鋸,堅硬的樟木在鋸齒下艱難地分離,木屑混著雨水飛濺。
石匠老李帶著徒弟,正用鋼釺和鐵錘小心翼翼地清理、打磨涵洞口的石槽,為水窗的基座做準備。
冰冷的雨水順著他們的蓑衣邊緣淌下,每個人都渾身濕透,凍得嘴唇發青,卻無人停歇。
“陸生員,這鐵軸的位置,可是如此?”
老木匠舉起一根粗實的鐵棒,比劃著圖紙上水窗轉軸的位置。
“正是!”陸北顧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湊近仔細指點,“此處最關鍵,軸孔需開得圓潤,與鐵軸間隙要恰到好處,既不能太緊卡死,又不能太鬆漏水!木閘門的厚度和重量,也需嚴格按我算好的來,過輕則擋不住水壓,過重則城內水勢不易推開!”
“老漢省得!”
老木匠眼神專注,手上的力道拿捏得分毫不差,仿佛不是在打造一個從未見過的奇巧之物,而是在完成他畢生最得意的作品。
時間在鋸鑿聲、風雨聲和沉重的喘息聲中流逝,每一刻都顯得格外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