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北顧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思考了片刻,說道。
“石槽開鑿不能停,但位置要微調,避開最直接衝擊的核心水流區,同時在石槽底部,預埋三根粗鐵樁,作為水窗閉合時的額外支撐點!”
他指向內側翻滾的水麵:“另外,立刻征調所有能找到的沙袋,在閘門內側,對著水窗即將開啟的方向,堆起一道弧形的緩衝堤壩!不用太高,但要足夠寬厚,待會兒開閘放水時,讓水流先衝擊沙袋緩衝,再經過弧形導流,分散衝擊力,最後才作用到水窗上,這樣能最大限度地保護水窗初次開合。”
“就照陸生員說的辦!”
工匠們開始忙碌了起來,石屑紛飛,鐵錘砸在鋼釺上的聲音在巨大的水聲轟鳴中顯得如此微弱。
終於,在所有人精疲力竭、神經緊繃到極限時,最後一塊額外支撐用的粗鐵樁被死死固定牢,最後一道沙袋堤壩也在閘門內側堆砌完成。
那座遠比小樣厚重、堅固數倍的水窗,如同一位沉默的衛士,穩穩地嵌在了水門內側的石壁之中,等待著它的第一次,也是最為凶險的一次使命。
知州劉用站在城牆上,神色沒有任何懼怕之色,他的目光掃過下方翻滾的濁流,最後落在那座承載著全城希望的水窗上。
“開閘放水!”
命令傳下,早已準備好的工匠們立刻行動起來。
沉重的絞盤在號子聲中緩緩轉動,發出艱澀的“嘎吱”聲。
定波門水門的舊閘門,被一寸寸艱難地抬起,下方露出越來越大的縫隙。
而積蓄已久的城內積水,此刻也如同找到了出口的困獸,開始流向水窗和舊閘門的方向。
渾濁的水流裹挾著雜物,帶著沉悶的咆哮,狠狠撞在預先堆砌的弧形沙袋堤壩上,沙袋劇烈晃動,泥水四濺,但水流的衝擊力也因此減弱了。
緊接著,被引導的激流,裹挾著巨大的力量,重重地拍擊在那座新安裝的、厚重的水窗上!
“嘭!”
一聲沉悶的巨響。
水窗的樟木閘板猛地向內凹陷,支撐的鐵軸發出令人心悸的吱呀聲,整個結構劇烈地顫抖起來。
城牆上下的所有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目光緊緊鎖定在那劇烈晃動的水窗上。
短暫的僵持,仿佛時間凝固。
下一刻,那股積蓄的力量終於達到了頂點!
“轟隆隆——!”
水窗被水壓猛地向外推開,城內的積水通過水窗,經過已經升起的舊閘門,帶著震耳欲聾的咆哮彙入了城外奔騰的沱江洪流之中,水流所激起的浪花甚至高達一丈,巨大的轟鳴聲回蕩在定波門內外。
城內積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快速排進了沱江,而每次沱江起浪反流,水窗都能夠精準無誤地關閉,確保外麵的水無法進入城內,隨後待水位下降,繼續排水。
城牆上,劉用撚須的手終於放下,緊繃的神情徹底鬆弛,看著城下工匠堆裡的陸北顧,眼中是毫不掩飾的讚賞。
“方才我見陸北顧心細如發,臨危不亂,實乃有勇有謀之乾才!”
“確實如此。”李磐深以為然地點點頭,“這水窗,真的是解了城內燃眉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