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大臣們鬨哄哄的,我更喜歡坐在母妃身邊。”
長女自己不想去,興武帝便沒多勸。
太和殿,大臣們先按照排位有序坐好,一切準備妥當,宮人再去請帝王。
興武帝抱著小公主,帶著三個高矮不一的皇子步入了大殿。
眾臣繞到席位外側,行跪迎之禮。
興武帝笑道“平身,今晚朕與諸位同慶中秋佳節,儘興為主,不必拘泥於君臣之禮。”
眾臣道謝。
興武帝的席位高居北方,太子秦弘單獨坐於父皇左下首的案席旁,對麵,二皇子秦炳坐一席,三皇子秦仁帶著妹妹坐一席。
大臣們的心思都在興武帝身上,沒幾個分神去在意才三歲的慶陽公主。
慶陽朝下張望,認出了好幾張還算熟悉的麵孔,文臣這邊有嚴相、戴相,勳貴武將那邊有雍王叔、張肅的父親衛國公張玠,以及上個月剛認識的禁衛司統領樊鐘。
彆人都好像沒看見她一樣,隻有樊鐘高興地朝她舉起酒碗,仰頭喝了,放下碗時下巴上的胡子都沾了酒。
慶陽其實不太喜歡這麼不愛乾淨的人,可她震驚於樊鐘的大塊兒頭,見過樊鐘連續打敗好幾個侍衛,她覺得樊鐘特彆厲害,所以樊鐘大汗淋漓的她竟然也不討厭了,後來又聽父皇誇樊鐘是他身邊最悍勇的先鋒猛將,對父皇最為忠心耿耿,慶陽就越發喜歡這個人。
“妹妹不怕他嗎?”
確定妹妹一直盯著的人是樊鐘,秦仁迅速收回視線以免樊鐘繼續朝他咧嘴凶笑,疑惑地低聲問道。
慶陽“不怕啊,為什麼要怕他?”
秦仁“……沒什麼,不怕就好。”
宮宴上有太多人了,慶陽的眼睛根本不夠使,除了張嘴接三哥喂過來的飯菜,慶陽並沒有怎麼跟三哥說話,一會兒看舞姬跳舞,一會兒聽父皇與大臣們說話,尤其愛聽父皇對著某個大臣回憶當年戰場上的事,並徹底記住了成國公呂光祖、定國公鄧衝的臉,前者頭發花白父皇居然喊他呂叔,後者則被父皇喊做“衝弟”。
慶陽終於搭理自家三哥了“父皇為什麼叫定國公弟弟?”
秦仁小聲道“因為父皇很小的時候就認識定國公了,兩人一起長大,感情勝過親兄弟。咱們王嬸就是定國公的妹妹,王叔能娶到王嬸,便是父皇給他們牽的線。”
慶陽一條一條地理“父皇跟定國公,就像你跟張肅?”
秦仁“嗯,差不多。”
慶陽“那父皇為什麼要王叔娶定國公的妹妹?”
秦仁“……知根知底吧,父皇因為跟定國公認識,知道定國公的妹妹是個好女子,定國公相信父皇跟王叔能照顧好他的妹妹,於是同意了這門婚。”
慶陽還想再問,一個儀表堂堂的文官站了起來,舉著酒杯向父皇獻了一首詩,父皇很高興,賞了對方十匹綢緞。
接下來,另有兩人獻了詩。
小公主還不懂具體什麼是詩詞,隻覺得這些人念的字句跟她學的千字文有些像,見父皇這麼愛聽詩,又一個臣子獻詩結束後,慶陽興奮地站了起來,大聲道“父皇,我也會念詩!”
三歲小公主清脆有力的聲音瞬間傳遍了整座大殿,甚至還因大殿上方過於空曠回蕩了幾遍。
大臣們驚訝地望著小公主。
興武帝也是一樣的表情,隨即捧場道“是嗎,麟兒給朕念來聽聽。”
慶陽見大家都在等著她念,仰起頭,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誦讀起來“天地玄黃,宇宙洪荒。寒來暑往……”
小公主一開口,興武帝與眾臣都了然地笑了,原來這就是小公主理解中的“詩”,隻是小公主背得認真,眾人便配合地等著,等小公主背夠了他們再繼續吃席,卻沒想到這一等就等了好久,才三歲的小公主竟然流暢無比地背了大半篇《千字文》。
眾臣的表情也陸續從守禮等待變成了驚訝、錯愕。
“右通廣內,左達承明。既集墳典,亦聚群英。”
當小公主清脆的聲音終於停下,大臣們依然保持著安靜。
慶陽瞅瞅父皇再瞅瞅大臣們,道“父皇,我念完詩了。”
興武帝保持著麵上的雲淡風輕,淡笑道“念得好,可你知道你這詩都是什麼意思嗎,就好比‘既集墳典,亦聚群英’,如何解釋?”
慶陽當然知道,她學的每一句先生都要考她識字與釋義的。
小公主不假思索地解釋給父皇聽。
興武帝掃眼傻眼的老二秦炳,再看向大臣們。
樊鐘第一個跳了起來,震驚道“皇上,小殿下這腦袋怎麼長得啊,這麼老長的一段,你打死臣臣都背不下來!”
幾個武將附和著點頭,其中就包括雍王。
武將誇得粗,文臣這邊就很會了,以右相戴綸為首,簡直將慶陽公主開成了武曲下凡。
興武帝終於不掩飾了,走下來抱起自家小公主,對眾臣道“慶陽生於朕登基之日,朕早就說過她是上天賜給朕的麟兒,麟兒果然也沒辜負朕給她起的麟兒之名!”
眾臣離席,高呼興武帝稱帝乃是順應天命,固有天降祥瑞,送子送福之喜。
興武帝昂首挺胸地受了這番誇讚,等大臣們重新落座,興武帝握著女兒的小手問“麟兒詩背得好,父皇也有賞賜,說吧,你想要什麼?”
賞賜啊,慶陽認認真真想了一遍,最後道“我想要父皇上次給我的金腰牌。”
她有很多很多漂亮衣裳,不缺綢緞,想要什麼平時父皇母妃都會儘量滿足她,隻有去哪裡玩這件事母妃做不得主,父皇能做主,但慶陽不想每次都去問父皇,如何得了父皇的那塊兒腰牌,她就隨時都可以帶著解玉出發了。
興武帝“……”
左相嚴錫正想到了七月裡小公主跑去中書省的事,驚疑道“殿下討要的,莫非是可自由在宮中行走的禦賜腰牌?”
興武帝點點頭。
嚴錫正臉色一變,勸諫道“此乃出入宮廷的第一等腰牌,非緊急要務不得外賜,皇上豈可拿來給殿下玩鬨用?萬一殿下不慎丟失,被有心之人撿到……”
興武帝“左相言之有理,這樣,朕叫人特彆打造一枚腰牌僅給麟兒使用,旁人撿到了也隻是廢金一塊兒,且這塊兒腰佩麟兒隻能用到十歲,待其懂事明白事理了,朕自不會放她去前朝玩鬨。”
畢竟他剛剛當著文武百官的麵承諾女兒賞賜,天子一言九鼎,豈能失信?
嚴錫正思索片刻,勉強認同了興武帝的辦法。
慶陽隻聽出自己可以拿到父皇的金腰牌了,高興地想,以後再想跟父皇要什麼,她就繼續背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