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淑華再也忍受不了了,她猛地掙開雷政委的手,赤紅著眼就要往炕下撲:
“不行!我……我去找那倆畜生!撕了他們!扒了他們的皮!”
雷政委趕緊死死抱住她:“淑華!淑華你冷靜點!”
他聲音又急又沉,
“咋算賬?打一頓?罵一頓?名義上,她們是養父母!你和他們算賬,怎麼算,要是急起來動了手,你賬沒算清楚,最後自己都要搭進去!”
雷玉華也在旁邊勸慰道。
“是啊,媽,這種人,你不用算賬,他們自己就得遭報應!你看那兩口子現在啥下場?兒子兒媳婦都蹲了大獄!後半輩子喝西北風都沒人管!這就是現世報!”
周淑華一聽雷政委說“名義上的養父母”,那股邪火“噌”地直衝天靈蓋,眼珠子瞪得溜圓,血絲都爆出來了:
“名義?!屁的名義!柒柒遭了十幾年的罪!我是她親姑!她爹媽沒了,我就是她唯一的血親!眼睜睜看著侄女被人糟踐成這樣,屁都不放一個?我周淑華不如一頭撞死!”
她掙紮著就要從炕上往下撲,手腳卻不聽使喚,軟得像麵條。
剛撐起半個身子,眼前就一陣陣發黑,金星亂冒,胸口憋得喘不上氣,整個人搖搖晃晃又要往下栽。
“媽!”
“淑華!”
雷玉華和雷政委嚇得魂飛魄散,一個抱腰一個扶肩膀,手忙腳亂地往回按。
可周淑華那股子強勁兒上來了,像離水的魚,死命撲騰,嘴裡還含混不清地罵著“畜生”、“扒皮”。
說什麼都要往外衝著去報仇。
兩人急得滿頭大汗,按都按不住。
就在這個時候。
窗根底下一直沒吭聲的周柒柒,涼颼颼地開口了,她依舊沒看周淑華,但說出來的話,卻像盆冰水,“嘩啦”澆在她身上:
“報仇?行啊,你打算咋報?就你現在這模樣,爬都爬不過去,是打算滾到隔壁院門口,直接暈死過去,嚇死那倆人?”
她眼皮都沒抬一下,拍了拍衣角沾的灰,站起身:
“我餓了,先吃飯,不管想乾啥,都等明天吃飽了,養回點精神再說。”
說完,她壓根不看炕上僵住的周淑華,轉向許村長:
“富貴叔,我們能在您這兒蹭頓熱乎飯不?忙活了一整天,還沒吃飯呢。”
許村長正愁得搓手,一聽這話,趕緊點頭如搗蒜:
“能能能!這咋不能!早備上了!你金花嬸子手腳麻利,估摸著你們該餓了,剛才就鑽灶房忙活去了!白菜燉土豆,貼了一圈兒雜糧餅子,管夠!馬上就能端上來!”
旁邊一直心疼瞅著周柒柒的張嬸子也搶著說:
“哎呀柒柒,去啥村長家!上嬸子那兒!嬸子給你攤雞蛋餅!蔥花放得多多的!保準香掉你舌頭!柒丫頭,幾個月不見變這麼好看了,可想死嬸子了!”
她說著就想去拉周柒柒的手。
其他幾個村民也七嘴八舌地圍上來:
“去我家!我家今早撈的小雜魚!”
“柒柒丫頭,嘗嘗你大娘醃的鹹鴨蛋,流油的!”
剛才還劍拔弩張、滿是悲憤的屋子,一下子被這熱騰騰的煙火氣衝散了。
村民們簇擁著周柒柒往外走,嘴裡各個都不停念叨著。
在他們眼裡,甭管她穿得多光鮮,還是那個招人疼的柒柒丫頭。
呼啦啦一群人出了門,沈淮川也跟著走了,屋裡就剩下周淑華一家三口,瞬間就冷清了下來,隻剩下煤油燈芯“劈啪”輕響。
周淑華還保持著半撐的姿勢,僵在炕上,眼珠子直勾勾盯著空蕩蕩的門口,嘴唇哆嗦著,半晌,才夢囈似的喃喃:
“剛...剛才,柒柒...是跟我說話了?她...她跟我說話了?”
雷政委鬆了口氣,抹了把額頭的汗,小心扶著她重新躺好,聲音也輕快了點:
“是,是跟你說話了,雖然話是不大好聽,可你細品品?讓你吃飯,讓你養精神,小丫頭心裡...還是顧著你的。”
周淑華猛地抓住雷政委的手,指甲掐進他肉裡,又哭又笑,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說話了,她跟我說話了!她認我!她心裡有我!老雷!你聽見沒!”
雷玉華也湊過來,紅著眼圈笑:
“媽,柒柒妹妹就是嘴硬!但實際上心軟又善良!打斷骨頭連著筋,咱是血脈相連的一家人!”
“對!對!一家人!”
周淑華胡亂抹著臉,掙紮著想坐起來,
“玉華!快!把飯端來!我吃!我得趕緊好起來!不能...不能再拖累孩子...萬一我有個啥事,她娘家就真沒人了!”
雷玉華脆生生應了:“哎!這就去!”
她小跑著出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