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生所裡彌漫著消毒水和李紅娟刻意放大的哀嚎聲。
看著小護士還沒出來,
周柒柒把微微發抖的舟舟摟得更緊了些,銳利的目光掃過哭天搶地的李紅娟和她那兩個跟著乾嚎的兒子,最後落在焦急的朱瑩瑩臉上。
“瑩瑩,到底怎麼回事?”
朱瑩瑩像是憋了一肚子火,趕緊湊近周柒柒,語速又快又急:
“我帶舟舟去電話室接電話,李紅娟帶著她倆兒子也來了,她進去打電話,那倆小子在門口玩,看見其他孩子都圍著舟舟說話,沒人理他們,就跑去跟李紅娟告狀了,李紅娟一出來,嘴裡就不乾不淨地罵舟舟‘小啞巴’、‘小妖精’...”
朱瑩瑩氣得臉都紅了:
“舟舟根本沒理她,拉著我要走,李紅娟不依不饒,上來就一把扯住舟舟的胳膊往回拽!我親眼看見的,是她硬扯著舟舟往自己肚子上撞!舟舟被她拽得一個踉蹌,手都擦破皮了!”
周柒柒心疼地去拉舟舟的手查看。
隻見小姑娘細嫩的手臂上果然蹭破了一大塊皮,滲著血絲,沾著灰土,看著就疼。
但小姑娘愣是低著頭忍著,這會兒被嬸嬸抓著手,才委屈地扁了扁嘴,但仍舊沒掉一滴眼淚。
周柒柒的心像被針紮了一下。
她掏出手帕,小心翼翼地給舟舟擦掉灰塵。
李紅娟也看到了小女孩的傷口。
“你放屁!”
她地從檢查床上坐起,聲音尖利,
“朱瑩瑩,你少在這兒血口噴人!我好心好意,看孩子們鬨彆扭,想請舟舟帶著小雷小鋒一起玩,我說啥難聽話了?明明是這小崽子記仇!記恨上次小雷小鋒不小心把她關屋裡那點小事!存心報複,推我!那麼多雙眼睛都看著呢!電話室的老張,還有路過的王嫂子、陳嫂子,哪個沒瞧見?就是她伸手推的我!”
說著,她便是假模假式的摸著自己的肚子,哭喊道。
“哎喲...我的肚子...疼死了...肯定是被她推出好歹了!你們必須賠!營養費、誤工費、精神損失費,一個子兒都不能少!”
“嗬,”
周柒柒冷笑一聲,“李紅娟,你說舟舟推你,還把你推傷了?”
李紅娟拍著床板,“千真萬確!大家都看見了!小護士也說我傷的不輕!”
“行。”
周柒柒點點頭,語氣乾脆,看向裡間。
“這衛生所就一個小護士值班,連個正經醫生都沒有。她說你傷了,我不認,誰知道你這‘肚子疼’是真是假?既然你口口聲聲說傷得重,那咱們彆在這兒耗著。”
說著,她便是朝外努了努下巴。
“走,現在就去軍區醫院!掛急診,做全套檢查,是傷是病,讓醫院的醫生用儀器說話,白紙黑字的診斷報告才算數!該我們負責的,一分不少賠你,可要是查出來你沒事...”
周柒柒眼神陡然銳利,“那咱們就得好好算算,你這訛人的賬了!”
這話一出,李紅娟的哭嚎聲戛然而止,臉上浮現出一絲慌亂。
去軍區醫院?那還得了?
她本來就是裝的,最多有點拉扯的悶氣,哪經得起儀器檢查?
萬一真查出她沒事,周柒柒這瘋女人絕對能把她告上去!
她眼珠亂轉,猛地拔高聲音,色厲內荏地嚷道:
“周柒柒!你少在這兒嚇唬人!看不起衛生所是吧?你看不起誰呢!”
她指了指裡間。
“你知道人家小護士什麼來頭?人家家裡是祖傳的中醫,本事大著呢!隻不過年紀輕,才在這兒當護士!人家來這幾天,看病拿藥,人人都誇好!我就信她!她說我傷了,我就是傷了!你說醫院?誰知道你是不是想在路上串通醫生搞鬼?我哪兒也不去!我就要這小護士給我看!她說的才算數!”
“你非要去醫院,我看你就是做賊心虛!想賴賬!”
她一口咬定隻認小護士,拚命給小護士戴高帽,試圖把“權威”釘死在這個明顯偏幫她的人身上。
裡間門簾一掀,一個穿著白大褂、臉蛋圓潤的年輕護士走了出來。
李紅娟一看她出來,立馬“哎喲哎喲”叫得更大聲了,捂著肚子在檢查床上扭動,一邊還不忘朝小護士使眼色,嘴裡嚷嚷:
“小護士!你可算來了!快給我看看!這小崽子心狠手辣,推我那一下可狠了!我這肚子...哎喲...墜得慌,一陣陣抽著疼...是不是...是不是要保不住了?”
她聲音淒慘,句句都在誘導,就想讓小護士順著她的話往下說。
小護士沒接她的話茬,徑直走到床邊,動作麻利地撩開李紅娟的衣擺,把冰涼的聽診器頭按在她肚子上,側耳仔細聽了聽。
李紅娟還在那哼哼唧唧地描述“慘狀”。
聽了一會兒,小護士直起身,一臉困惑地看著李紅娟:
“紅娟姐,你說啥呢?誰說你要流產了?”
她的聲音有點奶乎乎的,聽著像是小孩子,但語氣很肯定,
“你這胎心穩得很,跳得咚咚的,比我這低血糖的心跳都穩當。我瞅了半天,你肚子上連個紅印子都沒有,全身上下,哪兒都沒傷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