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稍顯成熟的女聲緊接著跟上,語氣更熱絡些:“是啊是啊,我們能幫忙!”
周柒柒聽著這聲音,眉頭就擰了起來。
她扭頭從廚房窗戶望出去,果不其然,周淑華和她女兒雷玉華,正大刺刺站在她們家院子裡。
周柒柒擦了擦手,沈淮川和對視一眼,一起走了出去,神情不是太好。
但是周淑華還想著幫忙的事兒呢,趕忙上前兩步,話匣子一下就打開了:
“柒柒,玉華她們軍區文工團這禮拜正好沒下鄉任務!她們最近排的舞蹈就是國風的,十幾個姑娘,個個水靈,身段也好,有那個古典味兒!絕對符合你的要求!而且...”
她說得又急又快,幾乎不帶喘氣,還想接著往下繼續說。
旁邊的雷玉華趕緊悄悄拉了她的袖子,輕輕搖了搖頭,上前一步,臉上帶著歉意,指了指院門,
“柒柒妹妹,淮川哥,真不好意思,我們剛才敲了門的,可能聲音小,你們在忙沒聽見,看門沒關緊,怕是出了啥事,我們心裡一急就進來了,不是故意偷聽你們說話。”
周柒柒一愣。剛才水快開了,動靜不小,她和沈淮川確實沒留意門外的聲音。
至於院門,向陽那小子跑來叫舟舟出去玩,大概隨手一帶沒關嚴實。
她心裡那點對周淑華母女根深蒂固的不待見,讓她下意識就覺得對方沒規矩。
現在想想,自己這先入為主的偏見,跟當初周淑華看她時那股勁兒,有啥兩樣?
正想著,周淑華搓著手,臉上帶著明顯的窘迫,聲音都低了幾分:
“真...真不是故意的。我們...我們是來送照片的。”
她趕緊從懷裡摸出一個牛皮紙信封遞過來。
周柒柒接過信封,抽出來一看,是幾張照片。
照片上,是修葺一新的墓園,青石整潔,墓碑肅立。
日期顯示是前天才拍好的。
她離開許家村滿打滿算也就倆禮拜,沒想到周淑華真把這事放在了心上,不僅快,而且看樣子做得極為用心。
她一張張翻看。
墓園規模不大,但看得出用料和做工都紮實。
爹周水生和娘齊琳的墓碑並立,規製一模一樣,沒有半分偏頗。
更讓她心頭微動的是,連外婆齊三娘那座孤零零落在山腳下的舊墳,也被細心修繕了一番。
老家的院子也整理了,原先一間空屋被辟成了潔淨的靈堂,幾個牌位安靜地供奉其中。
總算...是能安息了。
周柒柒捏著照片,神色複雜,半晌,看了一眼周淑華,低聲道:“謝謝...費心了。”
周淑華沒想到周柒柒會跟她說話,一下子竟有些手足無措,連連擺手:
“不用謝,不用謝,應該的,都是應該的...”
她似乎想笑一下,嘴角卻顯得很僵硬。
她這段日子顯然不好過,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氣神,憔悴得厲害。
雖然戴著帽子,但鬢角刺眼的白發還是漏了出來,眼角的皺紋也深了許多,跟周柒柒初見她時那副精明利落、甚至有些咄咄逼人的樣子,判若兩人。
周柒柒心裡有點不是滋味。
她不是聖母,過往的芥蒂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抹平的,但是她也同樣見不得年紀大的人這般低聲下氣、小心翼翼的模樣。
她彆開臉,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
氣氛一時有點僵。
雷玉華適時開口,打破了沉默,“柒柒,我剛聽了一耳朵,是你新款的發布會需要文工團的演員嗎?”
她語氣爽利,
“剛才我媽說的沒錯,我們文工團這周確實空閒,排的也是古典舞,姑娘們無論形象還是身段,都跟你說的‘水墨國風’感覺挺搭的,你們現在新款原料出了問題,急需幫助,你要不要考慮看看?”
雷玉華怎麼知道她新款原料出了問題的?她剛才好像沒提到這一點?
她心裡劃過一絲疑慮,目光下意識地瞥向身旁的沈淮川。
那意思再明白不過,是你告訴她們的嗎?
不等沈淮川說話,雷玉華立刻擺手:“哎,彆誤會淮川哥!可不是他告的密。”
她笑了笑,
“你忘了?之前咱們不是一塊騎車進城嗎?你還跟我說,過兩天‘光華’大衣就能在百貨大樓買到了。我第三天一大早就跑去問了,結果沒見著。正好那兒的經理是我中學同學,私下跟我嘀咕了一句,說你們廠的新款好像臨時出了點問題,要推遲...我這才猜到的。”
她頓了頓,眼神真誠地看著周柒柒:
“怎麼樣?現在需要人手的話,我們團真的能幫上忙。我也不白幫你,”
她笑起來,帶著點俏皮,
“我那件鵝黃色的‘光華’可是盼了好久!你幫我找齊合適的人選,到時候送我一件新品大衣就成,咋樣?”
她這話說得坦蕩又實在,那點小私心也擺在明麵上,反而讓人討厭不起來。
周柒柒本就不是扭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