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封地的日子過得很快。
這一年,太後薨,齊修遠等到了他的機會。
我們回到了京城,他成了平王。
他沒有隱瞞自己有一個女兒,但隱瞞了他有夫人。
燕慕靈時而清醒,時而崩潰,平王便直接放棄了她,將她扔到了一個破院子裡自生自滅。
我實在看不下去,索性跟著慕靈主仆一起待在破院子裡。
慕靈清醒時會認得我,但她不與我說話,隻是時常流淚,每次見她哭,我總會覺得心疼。
就像看到雪兒哭一樣,有一種想要去哄她的衝動,但每次隻有等她哭累了我才敢靠近。
某夜我將她抱上床,忽然發現我的銀簪子不知何時掉了出來。
可是翌日,我的衣襟裡有兩支銀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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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化弄人。
我找到了我的親人,可我隻覺得殘酷。
燕慕靈竟是我的親妹妹!我眼睜睜地看著她被齊修遠苛待成這副模樣……
回想起啞女時常與我比劃,說慕靈以前如何天真爛漫,我覺得心痛。
這都是齊修遠害的。
我恨他。
我要帶妹妹回家。
可慕靈身體太差了,要離開,得先養好身體,而且她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到了後麵,甚至啞女都被她排斥在外。
我需要銀子和大夫。
我主動找到齊修遠,說我會繼續幫他,但我要錢,我要他善待他的夫人。
齊修遠其實也察覺到了我的冷漠,他好幾次想要像從前那樣抱我,都被我避開了,他因此羞惱,與我冷戰了許久。
如今見我主動尋他,他果然很痛快地答應了我的要求。
他知道,沒人能比得上我。
他也知道,隻要我想離開,沒人能留得住我。
我沒有與任何人說起我與慕靈的關係,若是讓齊修遠知道了,慕靈便成了他威脅的籌碼,她會更加危險。
彼時,齊修遠拉幫結派,有了不少的擁護者,得罪他的人,他就派我去教訓他們。
聽聞南方某城有個神醫雲遊到那,平王正好有個要處理的小官,我欣然前往。
若是能將神醫帶回來,慕靈一定能好起來!
我滿懷希望地動身了。
我永遠記得我出發前,恰逢慕靈意識清醒,她很彆扭地囑咐我注意安全,表情格外生動鮮活。
那是我的妹妹,是一個很善良單純的姑娘。
可我再也沒有機會等她喚我一聲阿姐了。
我回來時,慕靈的屍體都僵硬了,胸前豎著的匕首卻格外醒目……那是齊修遠常帶在身上的刀。
啞女身受重傷昏迷數日,我請來了大夫,等她醒後,我們一同去葬了慕靈。
墳包很小,可眼前模糊得很,連那麼小的墳包都看不完全。
不知道哭了多久,我才慢慢擦乾淨臉,將我們姐妹二人的銀簪子埋在了慕靈的墓前。
我一定要為慕靈報仇。
齊修遠,他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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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修遠沒那麼好殺,他一向謹慎,自身實力也不弱,還暗中培養了一批死士,哪怕我武藝高強,也找不到下手的機會。
聯想到過去種種,我漸漸沉下心來,決定重新謀劃。
要讓齊修遠付出代價,讓他痛苦地死去——這是他欠慕靈的!
齊修遠在京城的手伸得很長,而他最大的死對頭,就是他的皇叔,當今的攝政王。
若是說,多年前他的下毒是個意外,那麼現在,他時時刻刻都無比地想要除掉攝政王。
可攝政王同樣沒那麼好殺。
兩人明爭暗鬥許多年,雙方都很熟悉彼此的把戲……我決定,去和攝政王合作。
可我知道,攝政王不會輕易相信我,更何況我還是平王的人。
所以我要拿出我的誠意。
齊修遠幾次三番地求我去暗殺攝政王。
我以前都一口回絕,因為我不想再為他賣命,但現在,我應下了。
我要為自己謀劃。
我偽裝成乞丐,蹲守了很久,才抓住一個接近攝政王的機會,原本該刺向他喉嚨的那一刀最終隻紮在了他的大腿上。
我不確定攝政王有沒有明白我的意思……但我也沒機會了。
齊修遠終於還是對我起了疑心。
暗殺失敗的當晚,我就被他的死士一路追殺至郊外。
平王手下的人都服過毒,他會定期給他們解藥,若是生了背叛之心或是想要對他下手,他亦可輕輕鬆鬆要了他們的命……曾經齊修遠對我說,他的狠心隻對外人。
但今晚,那些死士們的武器上,全部都抹了劇毒……他不打算放過我。
我活不過今晚了。
胸口被刺穿的瞬間,無儘的痛恨將我淹沒……腦子裡走馬觀花似地閃過過往,恍恍惚惚間,卻有個陌生的聲音告訴我,我不該死的。
我應該回到我的國家,和親嫁給齊修遠,再給齊修遠生兒育女,最後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我笑出了眼淚……可笑至極!這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
我的確不該死的。
我應該親手殺了齊修遠才是!
可我現在還是死了,我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失去對身體的控製,有什麼東西擠壓著我,那道陌生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卻不是再與我對話。
我的身體裡,住進了另一個靈魂。
我聽著那怪物向另一個靈魂說著任務,這任務是什麼,不言而喻……荒謬至極!我絕不允許那樣的事情發生!
我不會讓那怪物得逞的!
……
我成功了。
齊修遠死在了“我”的刀下,那把曾經刺穿慕靈胸口的匕首,此刻屹立在齊修遠的心臟上。
身體便是我的報答,我心甘情願地離開了。
慕靈……阿姐來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