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庭院中,炎炎夏日,偶爾吹來一陣清風,薄紗門簾輕輕擺動。
相對陰涼的東廂房裡,青檸和青櫻、小雲正圍坐在八角桌前,捧著西瓜吃的津津有味,這是剛從地窖裡拿出來的,口味冰涼清爽,淩晨也想不起是誰送的了,反正品質還不錯。
整個屋子都彌漫著一股新鮮的果香,女兒家湊在一起,不是八卦就是密話,時不時還傳出兩句嬉笑之聲。
門外院子左側的大槐樹下,淩大官人正躺在搖晃的搖椅上乘涼,隨手扇走一兩隻嗡嗡叫的蒼蠅,翻個身繼續休憩,繾綣怡然。
小庭橫臥無閒事,便是人間好時節。
自從前段時間解決了難民危機以後,臨潁縣的三大巨頭——馮延、張承、侯明都受到了府衙的嘉獎,過不了多久都會升遷。而馮延明確表示要向知府大人推薦淩晨來接替縣尉一職,煩死了都快!
錢多事少離家近,位高權重責任輕。
睡覺睡到自然醒,數錢數到手抽筋。
這才是我的夢想啊喂!
不行,不能就這麼被套上籠嘴當大周的牛馬。我看劉文越那小子就挺想上進的,既然馮延的意思推脫不掉,就讓他來乾我的活,到時候再PUA上幾句,保管叫他打滿雞血為全縣人民的安全和穩定辛勤奮鬥。
“度歲歲年年~
逍遙好似散仙~
滄海桑田~勝詩篇~
清風扣心弦~”
淩晨閉著眼睛,枕著胳膊側臥在搖椅上,另一隻手伸出一根指頭,在空中揮舞著哼起戲腔小調。正沉浸在自己天籟般的聲音裡呢,忽然感覺身邊傳來些微聲響。
“媽的,誰來了?”
他緩緩睜開眼睛,一張陽光帥氣的臉映入眼簾,正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嘻嘻的視奸自己。
“呦~韓大人!”
淩晨連忙從搖椅上坐起身來,踩著自製的布拖鞋站起來,雙手抱拳朝著突然出現的韓登行禮,韓登也嘻嘻笑著朝淩晨拱手還禮。
“大人屬啥的?走路怎麼沒聲呢?”
淩晨客氣的就要領著韓登進屋上座,沒想到這貨擺了擺手,毫不客氣的霸占了他的搖椅,舒舒服服的躺了上去,還很好奇的試著晃了兩下。
“正巧趕上一趟公事,路過潁川府,就順道來看看淩兄,果如方才所吟的戲文那般,逍遙似散仙,真是羨煞旁人!”
淩晨扭頭看了看門外,這次沒跟著一大幫狗腿子。
他也坐在竹桌旁的小木凳上,拿起蒲扇扇了起來:“在下不過一介武夫,瞎混日子而已。哪裡比得上大人年少有為、身係重任呐!”
韓登的狀態十分放鬆,雙臂交叉著枕在腦後,一搖一晃的望著頭頂樹葉中透下來的點點陽光,感受著淩晨剛才的愜意,頓覺一身的疲憊也消散了很多。
他對淩晨很感興趣。
能孤身完成百人斬的高手,整個大周都找不出來幾個,雖然有趁著夜黑風高取巧的成分,可那也無法遮掩其武藝高強的事實。
同為手握實權的節度使之後,韓登自然是認識文若的,而且還關係匪淺。文若是什麼人他能不清楚?能讓那個表麵謙遜有禮,內裡目中無人的家夥不惜屈尊結交的人,能是簡單貨色?
尤其是在聽說了裡陽鎮和通曲橋的修建過程,以及民亂四起的潁川府隻有淩晨所在的臨潁縣沒有異動後,他的興趣就更濃了。
“淩兄今年貴庚啊?”
“十八,韓大人呢?”
“二十。”
淩晨聽著也有點好奇,於是跟他攀談了起來:“韓大人二十?我有個朋友也是二十,說起來大人可能認識,就是江淮節度使的公子文若。”
韓登“切”了一聲,有些不情願的說道:“他比我大六個月,算算已經二十一了,”
淩晨見他這副模樣,愣了一下,試探性的問道:“你們很熟嗎?”
韓登將右腿搭在左腿上,舒舒服服的出了一口長氣後答道:“何止是熟……嘖~咱們相會,談他作甚?背後論人可不是君子所為嗷~”
淩晨聞言一愣:“大人……也算君子嗎??”
?
韓登瞪大眼睛看向淩晨,那表情分明是在說:你什麼意思?
淩晨指著他身下的搖椅說道:“我沒聽說誰家君子一進門就搶了主人家的座椅,再說上次,哪個君子會死皮賴臉的待在彆人家裡蹭飯還麵不改色?”
韓登笑了,不知是氣的還是逗的,用手指了半天淩晨,愣是說不出對辭來。
你看清楚,老子是刑部司獄的主官!把中書門下的那幫老東西、還有六部尚書和各鎮節度使除去,我去了誰家都敢蹭飯,到哪裡都敢搶座!不找他們的麻煩就燒高香了,莫說這些小事,就是要他們的傳家寶,那也得乖乖奉上!
怎麼到你這還被嫌棄上了?
“淩兄還真是……性情直率……”
淩晨聽到這麼敷衍的回答後不禁撇了撇嘴,這貨絕口不提吃飯給錢的事,一看就不上道,被家裡寵壞的公子哥,連這麼隱晦的暗示都理解不到,關中節度使養的這號算是廢了。
“不知大人此行所為何事?左右無他,不如與我說說,聊作談資。”
聽到淩晨提起公事,韓登不免又有些心煩,翻過倒扣在竹桌上的茶杯,給自己倒了一杯涼茶後一飲而儘,咂吧著嘴沉默不語。
淩晨見他不肯說,便也不再追問,沒想到他又自己開口了——
“事關朝堂大事,我也不便向淩兄透露。不過說來倒也簡單,通俗的說就是有戶人家家裡,藏著一封十分重要的書信,我需要拿到那封書信。”
韓登俊朗的臉上浮現一絲愁容,顯然這事並沒有他說的那麼簡單。
“那你就去取唄,一腳踹開他家大門,見好的就拿,拿不了就砸,敢有反抗的,往死裡打!”
淩晨的話聽的韓登嘴角一抽:“你平時在臨潁縣……就是這麼辦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