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狼與草原狼,在荒無人煙的大漠戈壁中,展開了一場極為慘烈的廝殺。
馬匹的嘶鳴、刀刃的碰撞、士兵的怒吼此起彼伏。飄揚的旗幟被砍倒在地,接連不斷有人落下馬來,鐵錘揮舞帶來的破風聲、刀劍入肉引起的慘叫聲、武器碰撞發出的錚鳴聲交相輝映,演奏出一首悲壯的交響樂。
馬蹄踩踏著地上一動不動的屍體,打到最後,雙方都已經失去了思考,大家心裡都清楚,隻有活著的人才能離開這裡。
從中午搏殺到黃昏,四千多名定難軍全軍覆沒。而雲中軍也付出了毀滅性的代價,統軍高朋戰死,隻剩下三十二騎還立在戰場上。
全程沒有人逃跑,真正戰至最後一人。
因為對方也是騎馬的,你敢調轉馬頭,用你的後背去測試對方的騎射,等待你的隻有死亡。活下來的唯一辦法,就是向前衝,直到前方再無一人。
貪生之念則必死,抱死之念尚能生。
傍晚的勁風卷起黃沙,吹的睜不開眼睛。在這片無人知曉的大漠深處,遍地屍骸。鮮紅色的黏稠血水緩緩流動,逐漸凝固乾涸,變成了紅黑色。
人和馬的屍體堆疊在一起,殘破的旗幟覆蓋在沙石上,各式兵器沾染著血跡,隨意的丟棄在地麵。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腥氣和土味,場麵慘不忍睹。
漫天晚霞下,塵土在沙丘表麵移動,讓風也有了形狀。三十二名雲中騎兵騎在馬背上,低垂著腦袋,歪歪斜斜的扛著殘破的軍旗,身影落寞的行走在沙脊上。
沒有勝利的喜悅,隻有無儘的疲憊。
夏國銀州守將拚死抵抗,拒不投降。韓登指揮著關中軍日夜輪換猛攻城關,巨大的投石車丟出冒著滾滾黑煙的火球,如同流星一般飛進城內;在靠近城牆的地方,雙方的箭矢密集如雨,同樣是屍橫遍野。
經過了半個多月的圍困後,城中糧食短缺,水源又被切斷,外麵還沒援兵,再堅守下去,已經沒有意義了。
夏國銀州太守、宗室將領李文亮自刎於城樓之上。部將遵從他的遺命,打開城門,率眾向韓登投降。
至此,夏國有將近三分之一的國土落入了文訓手中,並且失去了銀州重鎮、損失了半數定難軍。在軍事、經濟、政治多方麵遭遇沉重打擊,已經失去了再次挑戰中原的可能。
被逼無奈之下,李遺景派出使者向文訓上表請罪,聲稱願意效仿孫芝,去掉國號,改興慶為靈州城,甘願成為中原王朝的臣屬。並且送來了已經冊立為皇太子的長子入朝聽命。還願意每年為鄭王提供一千匹戰馬、三千頭牛羊以及各種貢物。
文訓在西京長安和隨行眾臣商議後決定,接受李遺景的歸順。冊封李遺景為朔方知府、定難軍節度使、靈州太守,令他繼續鎮守朔方府。
吏部擢用李遺景的長子李文斌為工部員外郎,為其在汴京建造宅院居所,遷往居住。
整場對夏戰爭中,最心驚肉跳的就是孫芝了,他在晉陽城裡夜不能寐,食不知味。生怕文訓一時興起,派人來找他敘舊。
最悲壯決然的當然是李遺景派到長安請降的使者,在離開靈州前,他已經將遺產分配完畢,後事安排妥當,準備好一去不返了。
先前李遺景煮了文訓的使者,這次他去長安,不知道還是不是同樣的烹飪方式,彆再整出些油煎或者風乾之類的新花樣。
好在文訓力排眾議,沒有將他丟進鍋裡熬湯,反而是好吃好喝的招待了他,禮遇有加,還派禁軍全程保護他的人身安全。
兩相對比,高下立判。夏國百姓也是有眼睛的,看得出來誰好相處,誰像個變態神經病。
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裡,文訓收複了關中,又在名義上逼降了夏國,威震天下!他做到了大周曆代帝王都沒有辦成的開疆拓土,西北從此再無大戰。
民間、士林、朝堂呼聲高漲,稱帝的條件已經完全成熟。十一月初,吏部尚書杜宣代百官上萬言書,恭請鄭王還京,登基稱帝,以應萬民所求,安定天下人心。
迫於無奈,蜀主孟玄和唐皇李雄也派遣宗室重臣前往汴京,“規勸”鄭王登基。
他們打心眼裡不希望文訓登基,成為名正言順的中原皇帝,整合統禦一切。他們隻希望越亂越好,這樣才能火中取栗,渾水摸魚。
可是沒辦法,眼下這件事已經是既定事實,如果不派人來做做樣子,給文訓錦上添花。等到對方登基之後,會不會用“輕慢”這個理由拿他們開刀,先拿誰開刀,都是未知數。
所以,儘管惡心的要死,但他們還是不得不來“恭賀”、“規勸”一下。我們大家都覺得你行,你就乾吧,你來當皇帝我們放心。
這樣一來,隻要蜀、唐不主動發起攻擊或者挑釁,文訓便沒有了南征的正當理由。
你創業時我還幫了忙、隨了份子呢,總不能轉過頭就來打我吧?
那讓天下人怎麼看?好意思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