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說過,少聽新兵蛋子吹牛逼,多聽百戰老兵講過去。砍了上百人不算牛逼,從幾十場大戰中活了下來,那才是真牛逼!
由於我勤奮、好學,老兵們都很照顧我,欣賞我。閒暇時也願意和我聊天,傳我箭術、刀法和槍棒,教了我很多年輕同袍們嗤之以鼻的逃命技巧。
第一次上戰場是在雲中節度使麾下的九原府打草原人,我爹的腿就是被他們射傷落了殘疾,我已經為此準備了一年之久,我很有信心把那群騎馬的傻鳥射成刺蝟。
但當我們交手後,我才知道自己有多傻、有多菜、有多天真。
我們箭術不好,會被趕回家種地。
他們箭術不好,會餓死在大草原。
我在用自己的職業技能,挑戰他們的生存方式。
草原弓騎兵,真的是又凶又猛又瘋又狠!沒有鐵甲覆身、沒有胯下坐騎,根本無法與之抗衡!一個衝鋒過後,我們這些弓兵完全就是被人家圍起來的兔子,玩著殺,殺著玩。
儘管我很努力的射落了兩個草原人,但弓兵方陣已經亂了,個人的勇武在集團衝鋒和散騎遊射麵前,根本不值一提,翻不出一丁點的浪花。
好在我平時練了一雙好腿,一看形勢不對,立刻撒腿就跑!有一個草原人還騎馬追我來著,但他明顯低估了我的箭術,被我反殺後奪了馬匹,這才在混亂中費儘九牛二虎之力,僥幸逃出生天。
太可怕了!!
但好在,雲中軍也有騎兵,而且戰鬥力不比草原人弱,武器裝備也比他們強。我還聽說雲中軍裡的很多將士,原本就是草原人。
那一戰,我學到了很多。
由於我表現優異(仗打完還活著),所以又被調往南方,加入了江淮軍戰鬥序列,跟江南的唐國人對壘。
軍營裡很多同袍都說江南人都是弱雞,個子沒有草原人高,身形也沒有草原人壯,我們既然能打敗草原人,那唐國人還不是單手拿捏?
我不這麼想,如果唐國人真那麼弱,大周應該早就占領了江南才對。
這次我還是弓兵,隻不過是在船上當弓兵營的伍長。
我很怕水,那種“嘩嘩”的流水聲,讓我想起了黃河邊的那個下午,小妹在生命的最後時刻望向我的求救眼神,時常讓我午夜驚醒,冷汗連連。
可是有什麼辦法呢?我已經在船上了。
於是,我又開始練箭了。
順便還試著練習遊泳和搖櫓,儘管被灌了一肚子的水,鼻腔火辣辣的難受,眼淚止不住的流,雙手手掌的皮膚都磨破了,但我還是沒有放棄。
還是那句話,做這一切不是我想怎麼樣,而是我不得不這樣。戰船毀了不會遊泳,隻能等死。搶了小舟不會駕駛,隻能等死。
我不想死。
長江比黃河清澈,水麵明亮如鏡,我趴在船邊,望著水中自己的倒影,是那麼的陌生又熟悉。在同袍眼中,我是個死裝的另類;在下屬眼中,我是個冷酷的伍長。
隻有我自己知道,我還是那個在村巷裡玩耍的少年,從來都沒有變過。
夜風溫柔,火箭如雨。
當兩軍短兵相接後,我們才真正認識了唐國人,他們的悍勇、無畏、瘋狂和凶猛,絲毫不在草原人之下,而且他們還讀過書。
是哪個王八羔子昧著良心,宣傳他們是一群隻會逛窯子、寫花詞、弱不禁風的書生的?老子回去一定要剁了他的狗頭!
徽州軍,讓我們損失慘重。
又是一次慌不擇路的大逃亡,還好江淮軍的人馬給力,替我們這些京軍截住了追兵,這才沒有全軍覆沒。
這次我尿褲子了,但我沒跟彆人說,反正是從江裡遊上來的,也沒人能發現。
但經過這件事後,我就有點疑惑了:無論是雲中軍還是江淮軍,這些邊軍的實力都很強。而我們京軍這麼弱,萬一他們造反,我們還能壓得住他們嗎?
又過了幾天,我聽說江淮節度使也被徽州軍襲擊了,差點丟了小命。那麼大的官也跟我一樣慘,瞬間就心理平衡了。
聽說救他的好像是個潁川人,還是我老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