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五月正繁華。
行路見雙娃。
遍體一身明錦,遮塵滿麵烏紗。
車鞍似水,留伊無故,去落誰家。
爭奈無人說興,新來憔悴因他。
其實,如果不去考慮現實因素和未來局勢演變,眼下的日子真的已經非常美好了。
老百姓們不用服徭役,家家戶戶都有存糧,黃昏後每座屋頂都會飄起炊煙,柴火和飯香彌漫在幽靜的小巷;繁華的集市上,南來北往的客商們交換貨物、兜售買賣,城中的遊人停在攤販前、進入店鋪內,精挑細選、說笑爭價,一片太平景象。
如果能一直這樣,建隆盛世或許可以撫平一個世紀以來由戰亂、疾病、天災所引發和造成的醒目傷疤。
可惜,蜀未平、唐未滅,北方遲早還會有大的軍事行動,到時候肯定又是朔氣傳金柝,寒光照鐵衣。
窮兵黷武,好大喜功,是不會長久的。
隻有敬畏戰爭,用儘一切方法去避免戰爭,才能順應普通人的現實需求,也就是所謂的得人心。
也隻有這樣,才能在衝突避無可避的時候,振臂一呼、從者雲集,以絕對正義的至高立場,毫不留情的將對手徹底、堅決、完全消滅之!
不用考慮後果和影響,就算有,也隻會是有利的。
幾千年來孵化出的思想體係挺有意思的,講究忍讓,無論在集體還是在個人身上都體現的淋漓儘致。
先退一步,再退一步,既有禮貌的恭儉讓,也藏著麻痹對手的小心機,以及對美好事物的留戀不舍。
如果就此打住,還則罷了。吃點虧就吃點吧,雖然日子並不總是順心,但還得接著過不是?
可如果對手還要繼續,那不好意思,枯燥的生活總要來點不一樣的調味劑,平靜的水麵總要蕩出幾圈漣漪,我們一起上汴京時報吧~
誰沒事會喜歡提著刀去砍人呢?不是每個街頭都叫銅鑼灣,我們大多數人也不是陳浩南,而是那些出場不到兩秒就被剁翻的小弟。
但即使如此,少年人的銳氣依舊值得歌頌。我睜開眼睛就是白天,閉上雙目就是黑夜,我不是主角,誰是主角?
在豔陽高照的晴日,樹下擼貓;在狂風暴雨的窗前,微笑欣賞;音樂聽到儘興處,放聲而歌;電影看到逗趣處,拍腿大笑;看見美味的食物,全款拿下;遇到心儀的女孩,大膽去追。
我生不為陪嫁來,豈能庸碌活一回?
驚雷震顫耳膜,電光劃破黑霾,我聽見我潛龍在淵!
解二前半生庸庸碌碌了三十年,雖然他隻是個種地的,父上大人也沒有給他留下多少遺產田資。但在閒暇之餘,他仍然覺得自己的生活不該如此平淡,所以進入了“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的行業,成為了混的人。
他以前確實是個人嫌狗厭的地痞流氓,但同樣也是一位不甘現狀、敢於和命運的不公抗爭到底的鬥士。
隻不過他的方法是掠奪性的弱肉強食,靠著犧牲其他老實百姓的生存利益來換取自己生活上的舒適和身體上的壯實。
這個行業風險還是挺大的,指不定哪天就被一個平時唯唯諾諾,大氣都不敢出的莊稼漢突然暴起抹了脖子。
所以說,他應該給淩晨唱首歌。
“多幸運,在最美的年紀~
遇見你,沒有遺憾和可惜~
抱緊你,用儘全部力氣~
不讓幸福逃離~”
解二之所以會冒天下之大不韙,遲遲不肯成家,並不全是因為好人家的女孩都嫌棄他的工作性質和美名遠揚。他自己的心裡其實也憋著一口氣,大有一種“匈奴未滅、何以家為”的意思。
人跟人能夠相遇,是天賜的緣分。
但如果能夠相隨相伴,那指定是有什麼東西互相牽引著彼此。他和淩晨能成為名義上的主仆,事實上的兄弟,同樣也逃不過這個道理。
他們都有一種藏在心裡燎燎的狂傲!
樊噲見到項羽時,並不因為自己粗布麻衣立在一群貴族之中而感到自慚形穢。解二有時候還真有點那股子味道,哪怕是見到韓登和文若,也絲毫沒有緊張磕巴。
如今解二爺也是熬出頭了,竟然在寸土寸金的汴京城東市坐擁一套二層木樓門麵以及它後麵的一整座二進小院。
蜜芸記。
外麵擺著一些陶酒缸,上麵的缸口用紅布塞堵,有些摘去露出黃封紙,整整齊齊的沿著三層台階擺放在兩邊。
旁邊還擺放著一塊木牌子,上麵用毛筆歪歪斜斜寫著“偷酒重罰!一經抓住,拖進巷子裡,從巷頭打到巷尾!!(巷子全長一百四十步)”
呃……
怎麼立這麼個玩意?
就在淩晨立在門口,滿腦袋問號之際,解二已經快步走上台階,站在門口朝著店裡高聲喊叫道:“芸娘!芸娘!快出來,侯爺來了!!”
昨晚睡不著的青檸終於在早上沉沉睡去,閒的沒事的淩晨就出來瞎逛了。先是唱歌被人打攪了興致,又在異香樓巧遇了阿依姑娘,對三個愣頭青進行了心理輔導。
下午閒的沒事,就來關心下屬的私人生活了。
說起來,淩晨還沒見過解二的老婆呢!當初他們成親時,自己好像是在外麵跟傻鳥對線還是怎麼來著,沒能來參加,說起來也是一樁憾事。
今天可要好好瞧瞧。
知性大姐的氣質,三十多的容貌,還生過一個女兒,正是風韻猶存的年紀。一張國泰民安的臉、一身乾練卻不失女人味的衣著,舉手投足間,兼具市井婦女的潑辣和居家女人的嬌柔。
老二也算是撿到寶了。
“賤妾見過侯爺~不知侯爺會來,沒有提前出門迎接,侯爺莫怪~”
淩晨微笑著擺擺手,示意一旁的解二把他老婆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