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陛下記錯了吧?”
老文腦袋不動,眸子微抬看了一眼淩晨,露出一副了然於胸的笑容,淩晨仰頭看向亭子頂上的梁柱,撅著嘴吹起了口哨:“噓噓噓~~”
反正這裡又沒有監控,也沒有觀棋人,你能奈我何?
老文重重的哼了一口氣後,無奈的拾起一顆黑子,繼續爭鋒。
又多活了一會,
但還是沒乾過他。
做弊都沒贏,讓淩晨更生氣了。
“不下了不下了!陛下,你這不純純欺負人嗎?我棋藝生疏,哪裡是你的對手?你應該去找杜相這樣勢均力敵的人下才是~”
贏了後的老文喜笑顏開,哈哈大笑著撫摸自己的胡須,略帶得意的調侃道:
“揚善可沒有你臉皮厚,趁人不備偷挪棋子~”
被戳穿後的淩晨瞬間紅溫了,可偏偏眼前人還揍不得,他握了半天的拳,最終隻能又羞又惱的小幅快速捶桌:“唉咦!!”
“哈哈哈哈哈~”
老文在笑,淩晨在鬨,湛藍的天空中飄過棉花糖般的潔白雲朵,野草在風裡晃,一白一黑的蝴蝶在花間彼此追逐著,飛向遠方。
“陛下,剛才是誰寫給你的信啊?”
“你猜猜~”
“劍閣?”
抿了一口溫茶的老文緩緩放下茶杯,望著陽光明媚、晴空萬裡的庭院,點著頭微笑道:
“是,種衡界大破孟賊,劍閣已破。”
文訓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看不出一絲的情緒波動,目光中隻有對滿園洛陽牡丹花色盛開的欣賞。再聯想到剛才他看完信後還能心平氣和、仿若無事發生的跟自己下棋,淩晨不禁有些微愣。
這麼些年了,文訓從來沒有看透過他,他也同樣沒有看透過這位生死與共的忘年之交。
那特麼是劍閣啊!
劍閣破,就意味著早已疲憊不堪、財力透支、民生凋敝的西川失去了最後的倚仗。正麵交戰,無論是兵力還是後勤還是作戰能力,蜀軍都不是鄭軍的對手,很快就會納入大鄭的版圖。
要知道,這次的北路軍,可是集合了江淮、河北、中原、晉陽、關中各地的精銳兵馬。
哪怕是將整個天府之國都收入囊中,都不能讓他產生情緒波動嗎??
淩晨真有點佩服老文了,從心底生出一股敬意來。
但是下一刻,老登就給他拉了坨大的。
隻見老文緩緩起身走出亭外,一副高深莫測、雲淡風輕的樣子,可惜下台階時,腳上踩著的淩晨新推薦的“望雲老布鞋”掉了都沒發現,光腳踩在了錯落間隔的地磚上。
切~~
淩晨翻了個白眼,不屑的將手中的棋子往棋盆裡一丟,拍著手走下台階將老布鞋提起來,高高舉起朝著老文的背影大喊道:
“陛下,你的節操掉了~”
——
當劍閣已破,種平率領鄭軍攻下涪城和利州的消息傳進成都,孟玄的心態徹底崩了。
大舅哥徐守敬寧死不降,被種平無奈斬殺,他手下的六萬大軍敗退潰散,軍心已經徹底廢了,敗兵並沒有想辦法回到成都,而是各自散開歸鄉回家,大家都知道,孟家完了。
最終,逃回成都的敗兵不足六千……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東路的劉永康跟黃旭,率領四萬蜀軍和邵之祁在永安——奉節一線展開激戰。儘管劉永康使出了全力,也多次擊退邵之祁,可他沒有能夠匹敵的水軍,對方隨時都能撤退休整後再來,雙方陷入了相持不下的僵局。
但時間站在邵之祁這邊,他甚至都不需要贏,隻要把劉永康拖死在奉節的江川山嶺中,為種平攻取成都贏得時間,這就夠了。
蜀地有將近一半的太守、知府、知縣都望風而降,沒辦法呀!鄭軍勢大,孟玄又抽調不出兵力來救援,負隅頑抗沒有任何意義。
他們拿什麼去抵擋那些虎狼似虎的鄭軍?靠那些隻會吃拿卡要的衙役和皂吏嗎?先前的民眾叛亂早已將府庫掏空,男丁也大幅銳減,現在連種地都沒人,哪還能征過來打仗呢?
再說了,從眼下的局勢來看,大蜀明顯已經要完了,早降早享受。
已經投降了的地方官員軍將,甚至盼望著種平趕緊攻破成都生擒孟玄,這樣他們就高枕無憂了,不用擔心事情萬一有了變故被孟玄秋後算賬。
平民百姓早就對孟玄失望透頂了,要不然先前也不會聲勢浩大的造反。如今,不恨他已經是大家能夠做到的極限,很少有人發聲為他鳴不平。
大勢所趨,人心所向。
北路鄭軍一路過關斬將,馬不停蹄的馳騁在天府平原上,所到之處儘皆開城納降。種平仍令當地官員衙吏、豪族士紳治理地方,安慰他們一切照舊。
六月二十九,鄭軍兵臨城下,將成都這座千年古城裡三層外三層的圍了個水泄不通。
孟玄親自登上城樓,望著底下密密麻麻的鄭軍,心情複雜至極。
滿腹的苦衷,不知說與誰聽。
四代基業,六十五年大蜀,在自己手中敗的如此徹底、如此乾淨,年前……甚至兩個月前還感覺很遙遠的鄭軍,竟然這麼快就出現在了自己麵前,跟夢境一樣不真實。
望著他們身上的鎧甲、手中的刀槍、飄揚的旗幟和冷漠的眼神,孟玄感到一陣深深的無力和沮喪。
馬上就要被迫線下麵基了,不知道文訓會怎麼處置自己,還會讓自己活著嗎?
怕是很難了……
“唉……”
就在孟玄立在城頭做著強烈的思想鬥爭,思考是要掙紮一下還是乖乖投降時,徐皇後帶著兩名女子登上城樓,朝著孟玄走了過來。
但這次與以往任何時候都不同,她沒有穿那身柔弱華貴的皇後服裝,而是一身紅衣鎧甲,腳踩軍靴,手提輕劍。她身後的那兩名女子也是一身戎裝。
徐家,可是將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