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屋破瓦,步階斷缺,碎石無人清。雜草叢生在佛龕兩旁,掩蓋了蒙塵香爐;青苔爬滿了裂痕石碑,藏匿了渡世禪語。紅柱褪色為褐木,黑匾黯然如糊板。
往日華光不見,鐘聲不聞,幽幽古刹隻剩月下靜謐,夜半蟲鳴。
銀字笙調,心字香燒,流光容易把人拋。
這麼風雅的拄杖夜叩門,卻因為舊禪寺破敗山門前的一副對聯,讓淩晨恨的牙癢癢——
上聯:利鎖名韁籠絡許多好漢
下聯:晨鐘暮鼓驚醒無限癡人
這幫強人可能是覺得“好漢”一詞非常貼切他們的江湖身份和地位,“癡人”又暗藏釋家讖言,留著應該挺有排麵。所以這兩副對聯不僅沒有被拆了拿去當燒火柴,甚至還有人專門用墨新書了一遍。
由此可見,郝老漢女婿剩下的這三個同夥中,應該有識字的人,但也僅限於識字。
因為淩晨清晰的記得,這副對聯應該是道家的警世醒語。
所以說,文化工作者,一定要有文化。
這就跟保衛瀘定橋、下班後倒欠公司五十、撞完人還怪行人態度不好一樣倒反天罡。
不怕不會,不怕全會。
就怕會點,但是不多。
動耳神功一開,緊握著劈柴斧,淩晨怒氣衝衝的踏進了山門。他倒要看看是哪個睿智的半吊子在這裡充大尾巴狼,敢跟佛祖開這種地獄玩笑,今天定要讓他知道知道什麼叫怒目金剛!
院子很大,同時也很破敗。因為時間的流逝,導致夯過的地基發生局部塌陷,原本平整的地磚也因此變得凹凸歪斜。
從磚縫裡鑽出了青蒿,沿著脈絡一路蔓延成不太規則的草格;禪院中央的大鼎香爐上滿是灰塵,四角還有蛛網。裡麵的香灰也因為灌了雨水,再加上反反複複的乾涸浸濕,結成道道鏽斑泥跡。
擺過蠟燭的橫架塌歪了一角,搖搖欲墜;跪過信徒的膝墊破碎成爛布,粘在地麵。大雄寶殿空空蕩蕩,兩側的天王殿和菩薩堂更是寂靜無聲。
昔年梵音盛景處,隻剩月下後來人。
“哈哈哈哈~~”
就在淩晨觸景生情、感慨滄海桑田、歲月無情之際,從大雄寶殿後麵傳來了隱隱約約的笑聲,聽起來還挺開心。
哎呦,光顧著發呆了。
鬨鈴響了,該上班了。
大殿後麵的建築維護的還行,房頂的瓦片明顯被修繕過,能遮風擋雨正常住人。東側殿前擺著一方圓桌,三個人圍坐在一起,舉碗碰撞,酒水撒出陶碗,還真有點梁山好漢那味兒~
最吸引眼球的是一個胖大光頭,在月光下,他的腦袋頂比大燈泡還亮,腦後的褶子疊出好幾層五花肉。眯眯眼,肥大寬胖,一身土黃色的僧服如同床單披在身上一樣鬆弛。
第二個身材矮小,尖嘴猴腮,但兩個臉頰上全是向外張的鋼針胡,兩腳踩在凳麵上蹲坐著,手腕上還有皮製護腕,這家夥後背腰帶上還插著兩把交叉的短刃。
最後那人一身秀才灰衫,戴著讀書人特有的方巾,相對於大胖和尚的慈眉善目和矮矬小賊的陰險狡詐,他看起來要麵善溫和的多。但淩晨沒有一點小瞧或者放過他的意思。
當你在一群特征鮮明的人裡看到一個平平無奇甚至有點透明的人,不要懷疑,他可能不是最厲害的,但絕對是藏的最深的。
這個公式百試百靈。
簡單盤算了一下後,淩晨習慣性的甩了甩手中的震雷棍…呃,震雷斧……哎管他呢!反正就是活動了活動手腕,徑直奔向了最小的那個矮子。
為什麼挑他?
因為淩晨有點擔心這家夥跑起來自己可能會追不上,藏起來可能也找不到。
那胖和尚和書生完全不用考慮,他倆一個肥成賽大象,一個空虛空子轉世,這要是還能跑了,公爺我當場就把這張桌子吃下去!
“嗯?”
三人剛舉碗碰完喝了一口,那個小矮子握著嘴邊的陶碗,突然猛的回頭,下巴抵著肩膀,眼神陰鷙的看向身後淩晨隱身所在的方向。
淩晨腳步一頓,麵色一愣。
矮子的舉動引起了其他兩人的注意,胖和尚紅著臉眯著眼,順著矮子的目光往後方看了一眼,空蕩蕩的庭院裡什麼也沒有。
“怎麼了三弟?”
矮子的一雙蛇眼左右掃了掃,這才放下心來,轉過身無所謂的說道:“沒事,可能是我聽錯了,剛才聽到一聲輕微的腳步。”
書生和胖和尚對視一眼,齊齊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
“三哥生性謹慎,耳聰目明,隻是這會卻多心了。這舊禪寺是我們兄弟四人的地盤,整個青州道上混飯吃的誰不曉得?憑咱們弟兄的威名,何人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