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隆四年七月二十六日,一直定期發布刊報的《汴京時報》,受禮部尚書魏序之托,奉工部尚書唐秉聞之命,印發了關於滄州府平民黎方禮的特彆報道篇。
報道中,春官和冬官共同肯定了滄州籍老人黎方禮大愛無疆,潤物無聲的奉獻精神,以及踐行儒家博愛、佛家渡世的高尚品德。
他的生活極其儉樸,他的行為感人至深,他在有限的長度裡,將生命的寬度無限擴大,他付出了所能做的一切,表達了對人間最樸素而深沉的愛。
“要讓我們的子孫後輩,永遠都記住這樣的人。”陛下如是說。
大鄭帝國禮部衙門,號召大家要向黎老學習,向他的光榮事跡靠齊。聖賢不在書裡,聖賢在你我身邊,在你我心中。
“要向著陽光生長,身如蓮花不沾染一絲泥沼。”——殿帥淩晨有感於黎老墓前。
度支司專門從戶部庫房撥銀50兩,用於為黎老重修墳墓,並將他生前居住和救助流孤的山神廟,修繕成“黎氏祠”,供當地百姓和慕名而至的人們瞻仰祭拜。
一股與人為善、博愛濟世、互幫互助的社會風氣從汴京城飄蕩出去,席卷向大鄭四方。自周末戰亂以來形成的謹慎、冷漠、自私的社會現象漸漸有所好轉。
“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也被“君子貴人賤己,先人而後己”的聲音所淹沒。
汴京城裡的公侯權貴們很難受,當初大家聽說了陛下的馬前卒突然離開京城中樞後,還高興的慶祝了幾場,可算把這小子給打發了。
不在禦前行走,陛下就會漸漸忘記他,不在殿前司屬,就會漸漸失去對兵權的掌控,誰管他去哪裡?愛去哪去哪!
可是現在,大鄭各個地方的市井街坊和鄉野村莊都在談論著黎老的感人事跡,自然也注意到了是淩晨遊曆時發現的。
也不知道是誰傳出的那句“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讓淩晨的聲望直線上升,一個不為名利,忠君愛民,走到哪裡都在發光的好臣子形象深入人心,陛下還特意嘉獎了鎮國夫人。
真難受呀……
比汴京城裡的公卿們更難受的是滄州知府嚴文躍,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京中與自己關係交好的同袍來信說,禦史中丞林濟遠在乾元殿上問候了自己的高堂,罵他素餐屍位,治下竟然還有如此駭人聽聞的事情發生,朝廷的俸祿就是發給一條狗,也比發給他強。
要是換了彆人敢這麼打自己的小報告,嚴文躍早就拔刀了!他當年可是從應開疆的旗下率眾投誠過來的,不是隻會之乎者也的文人!
可當嚴知府聽說弄出這事兒的是淩晨後,瞬間又蔫了。
這個真惹不起。
暗暗查訪一番後,嚴文躍驚奇的發現殿帥居然還給自己留了麵子,隻說黎老是操勞而終,而不是餓的沒飯吃去挖野菜被蛇咬傷,沒有得到及時救治而亡。
不然這事兒要是傳到陛下耳中,彆說烏紗帽了,腦袋搬家都是有可能的。
記住,如果林濟遠在朝堂上倚老賣老,表演以吐槽你為主題的個人脫口秀,彆慌,這說明問題不大。
頂多會被通報,罰點工資。
如果他自己一言不發,而是讓手下的噴子們自由發揮,最後站出來定性收尾的話,那情況就嚴重了。
準備收拾行裝,支援邊疆。
查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後,嚴文躍把手頭的事物全部丟給郡丞,換上一身便服,滿大街去找一個叫“青縣戲班”的唱戲班子了。
本府最近要研究民間戲曲文化,勿擾。
嚴文躍還不是最難受的,最難受的是呂齊的大伯、呂侑的老爹、幽州知府、幽州太守——呂篤。
先前他是應開疆的部下,跟淩晨不是一個陣營,互相揮過拳頭、問候過祖宗。
後來他兒子、兒媳跟趙王混在一塊,冒犯過淩晨的老婆,趙王還在廬州企圖爭奪公司董事的位子。
現在汴京傳來消息,這位爺過段時間可能會到自己所在的分公司來視察。
呂篤可不覺得淩晨會給自己留顏麵,不刻意針對就謝天謝地了。
沒有任何猶豫,呂知府連夜把幽州治下所有的知州、知縣們全部喊到幽州府衙,告訴他們:趁著這段時間把各自轄區內的城門樓子修一修,官道上的坑坑窪窪填平整。
順便再看看哪裡有流孤或者老乞丐,趕緊收到共濟院裡去,不要嫌麻煩也不要怕花錢。不然你們的孩子就要成流孤、你們的爹娘就要上街要飯了。
這段日子讓城門口的士兵們收斂著點,彆再收茶水錢了,否則就該是我們被喊去喝茶了。見到老百姓笑一笑,不要垮著個臉,彆到時候想笑也笑不出來,那就真搞笑了。
還有,街道上打掃乾淨點,地痞流氓都勸回家去,不肯回家的先安頓在府衙裡包吃包住幾天。青樓……青樓照常開,隻是給負責門麵攬客的卡卡顏,整點水靈的,不要弄些奇形怪狀的影響心情。
以前擠壓的冤情或者還沒有處理的案件都趕緊查一查,能辦就不要拖,少一樁是一樁。實在辦不了的就去給案關百姓疏導疏導,好言勸上幾句,適當訴訴官府的苦衷,再根據情況隱晦的警告一下,不要讓他們到處亂說。
告訴巡街的衙役、皂吏,如果碰到年輕的高個子陌生人問話,就說不知道,不清楚,讓他去問上級,不要嘴裡把不住門瞎抱怨。你以為的閒談和玩笑,很可能會拖累全府父老鄉親的名聲。
總之,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來,嚴陣以待,格外注意突發事件的處理速度和百姓矛盾的調解進度,嚴防打架鬥毆、爭吵辱罵的事情出現。
最後,呂篤眼含熱淚,雙手作揖,目光從在座的各位知州和知縣臉上一一掃過後,深深鞠躬——
“各位,希望年底除夕時,我們還能像今天一樣坐在一起把酒言歡,不少一人。”
知府大人都這樣說了,那還說什麼?
幽州各地的一把手們紛紛起身向著呂篤默默行禮,而後一臉決然的走出了府衙大門,有的跨上戰馬、有的坐入轎中,連夜往自己的轄區回趕。
真定府和冀州府也是同樣的情形。
為啥?跟他們有什麼關係?
因為他們不敢賭淩晨是不是虛晃一槍、聲東擊西。
不是還好,如果是,那不廢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