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敬之更怒,氣得七竅生煙。
他又朝長子逼近了兩步,咬牙切齒地厲聲道:“可若把你娘的屍體挖出來,屍骨上沒有被‘鬼鳩草’毒害的痕跡,那怎麼辦?”
“待數十年後,我自會在九泉之下向娘親磕頭賠罪。”楚隨緩緩道。
麵對父親滔天的怒火,他依然平靜如斯。
“說得好聽。”楚敬之的聲音似從咬緊的牙關間擠出,一字一頓,“我要是不答應呢?”
這時,後方的其他楚家人也到了,連楚氏的族長、族老們也陸陸續續地聞訊趕來。
平日裡安靜肅穆的墓園裡,此刻一片喧嘩嘈雜。
“阿隨,萬萬不可。”族長同樣不讚成開棺,沉聲道,“絕對不能開棺。”
“你若是對你娘之死有所疑慮,也可以找當年的大夫查問……”
一個歪胡子族老跟著相勸:“沒錯,一旦開棺,死者難以瞑目,會給楚氏帶來不祥的。”
“棺材釘釘,塵埃落定。要是開棺,就是對死者的不敬。”
“死者為大……”
“阿隨,那可是你生母啊,你怎麼乾擾她的安息!”
族老們與楚家三位老爺也紛紛附和,想阻止楚隨開棺,害怕給侯府、給整個楚氏一族帶來災難。
“伯祖父,還有幾位叔祖父,我意已決,您們不必再勸我了。”
“此次若沒能發現任何疑點,我願意任憑家法處置!”
“便是爹爹要上旨奪我世子之位,我也無怨無悔!!”
玄衣青年說得鏗鏘有力,近乎宣誓般。
在眾人的圍攻下,楚隨仿佛戰場上奮力揮舞軍旗的孤兵,即便隻剩下他一人,依然不願投降,有種寧死不屈的孤勇。
楚明鳶落在了最後方,靜靜地望著人群中央的楚隨。
有那麼一瞬,仿佛看到了前世那個同樣被千夫所指的自己。
“姐姐,這就是你所盼望的嗎?”
耳際突然鑽入一道譴責的女音,“你是想讓大哥眾叛親離嗎?!”
楚明鳶轉過頭,楚明嬌不知何時走到了她身後,秀美精致的小臉上,細細的柳眉鎖緊,寫滿了不讚同。
楚明鳶神情淡漠地看著楚明嬌,思緒又回到了上一世——
彼時,誠郡王世子妃中了“鬼鳩草”而死的事在京城傳得沸沸揚揚。
她一直對娘親的早逝耿耿於懷,也起了開棺驗屍的心思,躊躇一夜後,去了靜心庵找楚明嬌,問她:會不會覺得開棺驗屍是對死者的大不敬?
當時,楚明嬌是怎麼說的?
楚明嬌說,時人愚昧,亡者死得不明不白,唯有開棺驗屍,查明死因,替亡者沉冤昭雪,才是最大的尊敬。
那之後,她不想連累了楚明嬌,獨自一人前往侯府,提出為娘親開棺驗屍……
娘親早逝是她年幼時最大的傷痛,令她覺得心口像是缺了一塊,那一次開棺解開了她的心結。
即便結果是與楚家徹底決裂,她也不後悔。
但楚明嬌這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還真是令她歎服。
“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淫者見淫。”楚明鳶冷冷道。
楚明嬌自己心思不正,便隻會以最大的惡意揣測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