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能看見,那雙和小晴如出一轍、他最喜歡的眼裡,盛滿了殷切和希冀。
對上那樣一雙眼的一瞬間,就已經注定他會輸得一敗塗地。
指尖被她有些冰涼的小手攥著,她的所有情緒仿佛要悉數通過他們觸碰在一起的手傳遞給他。
見沈墨一言不發,蘇晴正要開口,腦海裡卻驟然浮現那場來得詭異又碰巧得可怕的夢。
本就有試一試的想法,而正好現在時機合適。
打定主意的一瞬間,蘇晴整個人的氣場和表情霎時一變。
“這周末天城有個畫展。”眼角微微下垂,眼底濕潤,一副可憐小狗的模樣,抓著他手指的手輕輕在他骨節分明得有些硌手的手指上捏了兩下,語氣黏黏糊糊的滿是撒嬌的意味,蘇晴又抓著他的手來回晃了一下,“我想去看看。”
而沈墨也理所應當地陷入了怔然當中,出神地看著她,眼前影影幢幢,虛幻和現實反複浮現交疊,讓他根本無從將它們完全區分開來。
仿佛就在這短短半秒的時間裡,他眼前這個人由內至外徹徹底底變成了另一個人——他的小晴。
無數次說服自己她們不一樣,卻又無數次被她們之間的相似狠狠動搖。
曾幾何時,她也是這樣,在下著雪的冬天拉住他的手,跟他說:“我想吃冰淇淋。”
然後他毫無原則可言地走過去給她買了一個——儘管最後隻讓她吃了兩口。
所以此時此刻,無論命運如何輪轉,最終仍是殊途同歸——仿佛也預示了他們兩個人之間的宿命。
一直放鬆著的手指不自覺一蜷,兩人的手終於真正意義上牽在了一起。
蘇晴看著男人凸起的喉結上下滑動,薄唇輕啟,低啞的嗓音,給出了她想要的答案:“好。”
下垂的眉眼立時往相反的方向上揚,蘇晴終於露出了笑,微彎的眼眸裡是高興的光,方才包覆著她的霧靄好似因為他簡單的一個字便一掃而空。
看見她露出笑容的一刹那,沈墨心臟最深處某個貧瘠的角落,似乎有一顆渺小種子落地的聲音,等待著有朝一日生長成參天大樹,根深蒂固得再也拔除不了。
他整個人好像都鬆動了下來,那點不易察覺的溫柔終於有機可乘,從破開的罅隙泄露出半分。
可蘇晴卻恍然未覺——這麼說不準確,隻是知道不該貪戀不屬於她的溫柔,所以選擇忽略罷了——放開沈墨的手,繼續把畫紙收好。
手上的力道抽離,沈墨眨了眨眼,才從混亂中回過神來,反應過來自己方才一時發昏都答應了她些什麼。
恨她總是利用“小晴”來達到目的,更恨自己總是深陷其中無法思考。
但答應也答應了,沈墨從來不是出爾反爾的人,況且隻是看個畫展,她估計也折騰不出什麼幺蛾子。
“我讓人買票。”言罷,不待蘇晴回答,沈墨長腿一邁離開了客廳,似是根本不願意跟她再多待哪怕一秒。
隻有他知道,他在逃避。
雖然沈墨答應了讓她去,但蘇晴並未在群裡回複幾人說她也會去。
說到底他們是“蘇晴”的朋友,邀請的也是“蘇晴”,現在再去和他們說,總讓她覺得很怪異,畢竟她本不是受邀請的那個。
誠然,能夠和他們這幾位在藝術圈內都小有名氣的畫家打好關係,或許對她以後的計劃能起到錦上添花的作用。
而且這四人當中,在原世界裡,她對路銘是有所耳聞的。
原世界籍籍無名的她,在這裡和路銘是說得上話的朋友,甚至能夠一起逛畫展,她當然是有些激動的。
但她不要以“蘇晴”的身份去達到這些事。
她要憑自己的實力讓他們再次認識她,最真實純粹的她,而不是“她”。
隻有這樣,一切才是真正意義上屬於她的,她才能夠心安理得地去享有。